盈香立即去招呼那女子。
温锦也转身去了马车里。
温锦原本是到车上拿了东西，就去茶肆里坐着。
可她刚上车，逢春就道：“王妃认得那人是谁吗？”
“不认得。你认识？”温锦道。
“她是太子良娣，徐氏。”逢春低声道，“最近她风头正劲！敢跟太子妃争宠呢！”
“哦？”温锦挑了挑眉，也不着急去茶肆了。
反正马车里就有黄铜小火炉和温热的汤婆子。
她索性坐在马车里，遥望着铺子里那位跟太子妃争宠的徐良娣。
徐良娣在铺子里，这儿摸摸，那儿看看，下巴高抬着，眼神挑剔。
随着徐良娣进了铺子，在外观望了好一阵，却有点儿羞涩，不敢进门的好些女子，也陆续进了铺子里。
平日里能在街面上闲逛的女子，是极少数。
所以成衣铺子里，大都是男子的衣裳。
最近盈香一直在忙，忙的就是：她在设计赶制女子服饰。
这不是要过年了么，走亲访友，家中设宴，女主人自然也要抛头露面。
女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有权利打扮的漂漂亮亮！年节更该如此！
徐良娣很快转到了后面那两排架子处。
这两排架子上，都是女子的服饰。
“就这么点儿衣裳？”徐良娣不满轻哼。
“回夫人的话，还有许多款式，正在绣娘手中赶制，尚未送来。成品，眼下就这么些。”
盈香刚说完，那些才进店的女子们，便蜂拥过来。
原来没多少套啊？
那她们得赶紧看看！免得有自己喜欢的，却被旁人抢走了！
人一多，盈香不知被谁推了一把。
她极力站稳，却还是一个踉跄。
眼看她要撞在徐良娣的身上。
盈香猛地一扭腰……使出当初跳舞的功底，硬生生撞在了衣服架子上。
这才免于碰撞客官。
“你干什么呢？”徐良娣却仍旧不满皱眉。
她身边丫鬟立时上前，挡在徐良娣跟前，“下贱的奴才！往哪儿撞呢？瞎了你的狗眼！
“就你这滩烂泥，也敢往我家夫人面前凑？！”
扮作丫鬟的宫女，许是大宫女当习惯了，那股子傲气，像是对待宫里的下等宫女和太监，伸手就要掌嘴。
周围的女客官却看得清楚。
人家小伙计，为了避免撞上她，都差点儿扭了腰呢！撞在货架上，估摸也挺疼的吧？
“消消气吧，难得年节出来闲逛！是为了开心，别置气呀！”
“多大点儿事儿，人家小伙计也不是故意的！”
有好心人劝道。
丫鬟把腰一掐，“感情差点撞上的不是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被个小伙计撞了，不嫌磕碜吗？”
众人一看，丫鬟这么凶……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夫人，还是少惹为妙。
盈香四下看了一眼，这会儿屋里女客居多，男客寥寥两人，都有别的伙计带着。
她福了福身，用自己平常的嗓音道：“不瞒诸位夫人小姐，其实我是女子，是掌柜的大侄女。因为平日男客居多，所以才扮作小伙计帮忙。没有占便宜之意，得罪之处，还望夫人海涵。”
周围女客们一听……原来都是女人呀！
众人不由多了一丝亲昵之感，对那无故发飙的徐良娣主仆，透出几分讽刺的暗笑。
“这套，这套，还有这套，颜色都不错，你来服侍我试试。”徐良娣为岔开话题，赶紧挑了几件衣裳。
盈香多少看出她身份，不是家中正妻，但也得宠，有一定地位。
“回夫人，这几套衣裳，虽然颜色不错，但款式太过沉稳，多少会压住您本身的灵动之气。
“您最美最亮眼的不单单是五官的精致美妍，更是体态的轻盈灵动。
“反倒是这几套，款式简单，颜色清雅的衣裳，跟您的气质更相得益彰。”
徐良娣挑的颜色太红，多数时候，都是正妻常穿的颜色。
而盈香给她挑的颜色则是偏浅淡，清新，是少女，小姑娘偏爱的颜色，当然，也适合侧室穿。
但她得用好听的说辞，否则，就是得罪客人。
徐良娣皱眉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这儿有这么多位夫人小姐呢，奴家服侍您更衣，也叫诸位夫人小姐做做参谋？”盈香笑容诚挚。
徐良娣皱眉，又嫌弃又不满，“这是什么做工呀？真粗糙，不如我平日里穿的衣服一半好！
“这是什么布料啊？你们衣服款式少就罢了！就不能用些好的布料吗？
“要不是听闻过你们这铺子善搭配，款式别出心裁，多少有些名气，就是白送我都不来！”
徐良娣翻了个白眼……好似她多么多么的屈尊降贵，才来试衣裳。
众人闻言看那衣裳的做工……没她说的那么差吧？
众人再看那布料……是今年新款的布料，有些市面上都少见呢！
徐良娣的傲然，让众人推测她家境不俗。她的嫌弃挑剔，又让众人怀疑……莫非真是料子不入眼？
盈香什么都没说，跟进雅间，服侍徐良娣更衣。
待徐良娣穿好衣裳，她又把徐良娣满头的朱钗，拆下来一半，交给丫鬟保管。
“夫人年轻，朱钗太多也会压住您的轻灵之气，留下点睛之笔，反倒以少而精取胜！”
盈香能说会道，她夸起人来，词儿都可以不重样儿。
她可比宫里的宫女会夸、敢夸。
徐良娣被她夸的心花怒放，再看大宫女眼底的惊艳，徐良娣心中更甜了。
她从雅间走出来。
众女客纷纷看过来，“哟！比刚才好看太多了！”
“气质都不一样了！有种出尘之感！”
“宛如仙子一般……”
女客们的赞叹，立即吸引来那几个男客们的目光。
他们眼底的惊艳，痴迷……无疑更加取悦徐良娣。
“你眼光不错，料子虽然差，做工也不好……但胜在款式新颖。这几套，我都要了，结账吧。”徐良娣心里美美的，坐在一旁，轻抿掌柜的端上的茶。
掌柜的拨拉着算盘，“三套衣裳，再加三样配饰，一共六百五十两。”
“噗……咳咳咳！”徐良娣差点儿被茶呛死，她怀疑地看着掌柜的。
这是算错了？还是抢钱呢？
第298章
“多少？”丫鬟瞪大了眼睛。
“六百五十两。”掌柜的认真道，“三套衣裳，由高级绣娘所制，每套二百两。三样配饰，价钱不一，一共五十五两，五两抹零，收五十两。”
“什么高级绣娘所制？你这不是明抢吗？”丫鬟气道。
掌柜的端正脸色，“小姑娘，您若是慕名而来，就该知道。这些衣裳，从布料，到设计，到剪裁都是精挑细选，请名师名家，以及京都最有名的绣娘所做。
“我们凡是直接用手接触布料的绣娘，平日里别说不干擦桌扫地的粗活儿了！就连吃饭都有专人喂！
“为什么？就为了养护她们的手，免得手粗糙，摸坏了料子！
“这么矜贵的料子，如此精心的对待，加之一流的设计、剪裁、缝绣，它不值这个钱吗？我们平日里养绣娘的钱，都不止这点儿！”
丫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掌柜。
做个衣裳而已，这么多讲究的吗？
“有些男装便宜些，您要不看看别的？”掌柜的耷拉着眼皮，懒得再说。
众女子暗暗咋舌，真贵啊！
但贵的有道理……看来常穿是不可能了，但为了年节，买一套也值啊！
特别是其中有几位年轻的姑娘，已经盯上了徐良娣挑走的衣裳。
“你们买不买？不买给我看看！”那位小姐着急。
“良娣……”丫鬟满脸尴尬地来到徐良娣身边。
她们平日里是不能出宫的！
今日借着腊月，求了太子的恩典，去京郊庙里上香祈福。
太子妃克扣良娣的俸禄，稍微犯错，就用扣俸禄做惩罚……
良娣今日出宫，只带了三百两，还捐了一百五十两的香油钱。
又买了些别的小玩意儿，如今剩下一百两……连买一套衣裳都不够吗？
那多……多丢人呀！
“我看上你身上这套了，他们也没别的现货，你不买的话，赶紧脱下来……我勉为其难，就不嫌弃你已经试穿过了吧……唉！”
一位年轻的夫人，一边说着不嫌弃，一边满脸的嫌弃、惋惜。
徐良娣就算在太子妃面前，也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她听宫人说，京都新兴起了一间成衣铺子，已经在达官贵人中间流传开了。
说这家衣服搭配会根据穿衣人的身份、气度、穿衣的场合，搭配出绝妙的亮点。
保管让人穿上，就有眼前一亮之感……
话虽如此！但没人告诉她，衣裳贵到离谱啊！
她先前说了那么多挑剔的话，如今买不起的话……这么多夫人小姐，都会嘲笑她吧？
会以为她穷，才故意说酸话！
“我当然要！”徐良娣忍着怒火。
“不仅这套，还有另外两套，我都要。只是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银。”
“那无妨，”掌柜的笑道，“咱们铺子也给送货上门。您只需留下府上位置，付定金，小伙计给您打包送上门去。”
“好！”徐良娣起身。
“三套都要是吗？一共六百五十两，您付三成的定金，二百两。余下的，送上门之后一次付清即可。”掌柜的笑说。
二百两……
丫鬟为难地看着徐良娣。
二百两她们现在也没有啊？
徐良娣眼睛一转……
“去更衣，先把这套衣裳换下来吧。”徐良娣说。
……
店里的热闹，停在路边的马车里，看得一清二楚。
逢春不解，“她刚刚还不肯换下来，似乎想穿着就走。怎么现在又主动去更衣了？”
“没钱买，自然不能穿走了！”半夏应了一句。
“徐良娣怎么可能没钱？许是带得钱不够付定金吧？”逢春嘀咕道。
温锦皱眉想了片刻，她忽而眸子一凝，“半夏，你去店里看看。别让徐良娣做小动作。”筆趣庫
“是！”半夏二话不说，下了马车。
逢春歪了歪脑袋，“做什么小动作？”
半夏进铺子不一会儿。
徐良娣就从雅间里出来了。
“瞧瞧你们的衣裳，还说什么有名的绣娘！花重金娇养的绣娘做的！净是吹的！
“你们当客官都是冤大头吗？在京都也敢这般宰客？”
丫鬟叫嚣着，把那衣服抖开。
衣服缝好的地方，赫然张着一个大口子。
“呀，这才试了一次，竟然都开线了？”
“我自家的绣娘，也不能做的这么马虎呀！”
“这么贵的价钱，实在不该出现这样的问题呀！”
“这要是穿在宴席上，忽然崩了线……那多尴尬！”
“衣服再怎么款式新，好看……也丢不起这个人呀！”
客官们纷纷摇头，放下了手中刚挑好的衣裳。
半夏眯眼观察。
“不可能的，我们的绣娘精益求精，衣服送来前，送来之后，都会经过多道检查，不会出这样的问题！”盈香极力道。
“那你是说，我们故意损坏你的衣裳了？”丫鬟瞪眼看着盈香，“衣裳可没有扯坏的痕迹，我们难道还能带着剪刀上街不成？”
盈香皱起眉头。
她还没说话，半夏忽然上前，在丫鬟肩头颈窝猛地一戳。
丫鬟只觉身子猛地一软，“你干什么……”
她没说完，半夏翻过她的手腕。
翻开她的衣袖，露出她的袖袋——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她的袖袋里拿出一根尖利的簪子，以及一团和衣服颜色一致的线。
真相大白。
众人唏嘘不已。
“天呐，怎么会有这种人？买不起就买不起！竟然还故意损坏衣裳！”
“我都说了我喜欢那套……她买不起还给弄坏！太阴险了！”
……
众女子皆看不上徐良娣主仆的作为。
徐良娣本想找回面子……不曾想，丢脸丢得更彻底了。
在众人唏嘘嘲讽之中，主仆俩灰溜溜的离开铺子。
“徐良娣留步。”
主仆俩经过温锦的马车时，温锦忽然道。
徐良娣脚步一顿，“你认识我？你是谁？下来说话。”
温锦笑了笑，“良娣出门匆忙，平日里也无须自己采买，不了解物价行情，实在情有可原，没什么丢脸的。”
徐良娣脸色好看了些，“可不是嘛，谁还买不起了？不知你是？”
“巧了，我恰带够了钱，可借给良娣。叫良娣买下那几套衣裳，良娣写下欠条即可。”
徐良娣眼底一喜，却又防备，“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帮我？”
“女人帮女人，不是太正常了？再者，我也不是白白帮你，还钱时，记得加上利息即可。”温锦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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