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被冕旒垂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
我看不清神情,却知道他已处于盛怒边缘。
就像五岁那年,我爹知道夫子让我学习女诫女训时那样。
「众爱卿可是对朕唯一的血脉有所不满?」他的嘴边噙着一抹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他要发怒的前兆。
大殿上刚刚献策的大臣恨不得将身子贴到地面上,以此来减少存在感。
我快步上前握住我爹的手,注视着满朝文武百官,他们总是高呼着臣惶恐,像是为自己冒犯皇家血脉感到羞愧,低垂的眼睫下却倒映着欲望燃烧的冲天火光,试图以舆论纲常裹挟着天家来行操控之实。
「父皇,儿臣以为林尚书说得有理。」
我轻笑着开口,察觉到林尚书投来感激又欣慰的目光,我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
「但是林尚书就不怕,我以太孙年幼无法持政为由把持朝政,废帝登基吗?」
「或者说,林尚书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打算去母留子呢?」
林尚书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消失殆尽,惊得五体投地,高呼着臣绝无此意。
我爹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包含了淡淡的警告。
我立刻收敛了笑意,规规矩矩地立于他的身侧。
他曾教导我,当自身无法改变棋局时,须尽力蛰伏等到足够强大时给对手致命一击。
我却不懂什么是藏锋,我只知道解不开的棋局掀翻重来最好。
他说我锋芒太露、慧极必伤,要我喜怒不形于色。
几年过去,我也学会了将情绪都藏在内里,逢人便是三分笑。
之所以出言讽刺以林尚书为代表的众臣,是我根本就不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
他们不满女子踩在头上成为他们的君,身为女子的我也不想要包藏祸心的臣。
天子之怒无人敢接,废储之事再无人提起。
我清楚,文武百官无一人是真心接受我成为储君,只是暂时的蛰伏了下去,待到山崩之时,便是图穷见匕之日。
撑得住锋芒毕露后果的不是现在的我,也不是朝堂上的众臣。
我爹难得像在小时候一样,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到内殿,他的手宽厚又温暖一如往常,这次我却清晰地感受到他在向我借力。
我沉默了下来。
友情提醒:如该篇文章侵犯了您的权利,请联系我们进行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