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宫里岁月静好,外头倒是斗得不可开交。
我压根不想管。这些斗争八九成都和董恬儿有关,我哪怕愿意去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董恬儿的二女儿夭折了。
董恬儿哭得连连呕血,晕厥数次。她一口咬定是卢侧妃勾结膳房药死了她的女儿,而被提审出来的宦官则对此供认不讳。
实在蹊跷。
但罗容訾不觉得蹊跷。他当即下令,废黜卢侧妃。
我赶忙制止:「殿下,这宦官是董侧妃自己人提出来的,并未经过我们的眼。到底是董妹妹一面之词,不妨叫她们当面对质,也好还小郡主一个公道。」
罗容訾一把甩开我的手:「恬儿刚经了丧女之痛,尚在昏厥,怎么能面见杀女仇人?太子妃,你是要她的命吗?」
我连道不敢:「卢侧妃是庞阳卢氏之女,殿下若随意处置了,恐怕卢氏不会袖手旁观。」
罗容訾冷笑了一声。
大殿的烛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带着一丝阴狠:「太子妃的意思是,我堂堂一国储君,却要看地方门阀的脸色?」
真正的权势就是讲究各方制衡啊。我俩从小在宫里读书,师傅就是这样教导的。我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愣着神看他拂袖而去。
卢侧妃当天晚上就被废了。没过多久,罗容訾忽然出差去了庞阳,以谋逆之罪将卢氏一族连根挖起,押解法场。
我忽然觉得罗容訾有些陌生。
卢侧妃与我同一年入宫。她不得宠也不出风头,只不过有些骄横罢了。她与罗容訾也做了多年的夫妻。
她在父兄被斩首那天晚上暗悄悄自尽了。
闹出这件事的董恬儿都有些害怕了。
我想,她一开始也只是想害一把卢侧妃,却从未想过会要了卢氏满门的性命。
她难得安静了许久,在自己宫里待着,不再兴风作浪。
我本想捞卢侧妃一把的。但奈何卢氏之案审理期间,我家里也出了事:
我爹病重了。
老爷子不过是在一天晚上逞能耍了两把枪,哪知竟中了风。等我急匆匆请示了帝后前去探亲,他已经瘫在榻上,嘴里流着涎水,口齿不清,半身不遂。
我一下就哭了:「爹!」
娘在一边哭得收不住泪。
爹看我来了,双眼忽然有了些神采。他挣扎着伸出勉强能动的那只手,放到我的手上,嘴唇翕动,音节含混不清:
「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我哭着握住爹的手:「爹,你不要担心。我如今膝下有嫡长子,帝后对我甚是满意,我已经在东宫站稳了脚跟了。」
爹微微点头,似乎放下心来:「瑶瑶……你不成器的哥……以后……靠……你……」
他没有说完就昏厥了过去。我哭着喊来太医,众太医抢救到晚上,我爹还是回天无力,就此去了。
他金戈铁马一辈子,为当今圣上打下大片江山。直到临终,他却还在担心自己那扶不上墙的长子,还有摇摇欲坠的家族。
我爹随葬了皇陵,我哥哥袭了国公爵。脱下斩蓑换上蟒袍,他依然是那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尚在丧期,他已提上他那只金丝鸟笼,上春风楼逍遥去了。
哥哥一把年纪,身上除了爵位,功名是一个都无。我知道,阮家从前便只靠我爹独自支撑,如今这顶梁柱倒了,我娘不是哥哥的亲娘,阮氏必颓。
我能做的,无非做下一个撑住这豪华外壳的人,到家败那天,还能有个体面的收尾,阮氏族人还能得一个善终。
我只是没想到,那天竟来得那样快。
又是那样惨。
友情提醒:如该篇文章侵犯了您的权利,请联系我们进行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