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的胆子,敢把客人从楼上推下来。”
“他活,或者我活,总要选一个。”
“如果今天是我从楼上掉下来,不知道崔妈妈会不会为我打那个男人一巴掌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客人打你,你就该受着,你别忘了,你是你那个烂赌的爹卖给我的,你的命是我的!”
崔妈妈这样嘴上说着,可是心里发虚。
本来,还没有经过调教的花娘不应该去琼花阁点灯。
可是架不住这位田大爷出的银子够多。
五百两银子买一个农家女的初夜,天香楼资质不错的花娘,都少有这个价格。
于是爱财心切的崔妈妈,硬是把才买几日的舒丫头捯饬干净给送进了琼花阁。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原来这田大爷这么急三火四的,竟然是有这种爱好。
瞧他把舒颜打的这一身伤,她自己都忍不住浑身发麻。
所以,这位田大爷之所以愿意出这么多钱,大概就是要买下这丫头这条命的意思吧!
就在崔妈妈悔不当初的时候,外面走进几个衙役。
“让开,让开……县衙办案。”
众人立刻闪开一条路。
其中一个衙役来到胖男人身边,探了他的颈动脉和鼻息,然后回头道,“头,没气了!”
陈捕头看向崔妈妈,“在场的人,可有谁和死者发生过冲突?”
环视周围一圈,他已经做好了挨个盘查的准备了。
不想,没用崔妈妈回话,舒颜冷漠的开口,“人是我推下来的,不必再问了!”
陈捕头这才注意到背对自己的舒颜,见她鼻青脸肿的凄惨模样,便大致知道了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既然承认是你做的,那便跟我们走吧!”
虽然对这个小姑娘于心不忍,不过,杀人就是杀人了,她要接受律法的制裁。
“你们几个,把尸体抬走,剩下的,给她上锁押走……”
这大概是衙役们外出办案最快的一次,进门不到一炷香,就带着死者和嫌犯一起离开了。
跟着衙役一起离开的,还有天香楼的所有客人。
“张大爷,您这就要走吗?”
“李大爷……”
崔妈妈和几个花娘苦苦挽留,奈何大家都是毫不留恋的甩袖而去。
天香楼死了人,尤其,还是花娘对客人动的手,谁还能在此时饮酒作乐?
黑衣人跟着人群走出天香楼,借着黑夜的掩护一路尾随在衙役的后面。
夜色漆黑如墨,只有衙役打的几盏灯笼发出幽幽的光亮。
前面的人抬尸体,后面的人押人犯,衬上这幽幽的光芒,气氛诡异的很。
忽然,一道冷风吹来,掀动盖尸体的白布,抬担架的衙役不由打了个冷颤。
舒颜倒是十分喜爱悠悠的凉意,并在风中深深的呼吸了一大口。
这醉人的清风,已经十六年没有吹过,真是想念的很。
十六年前,在她还是宁国的镇北将军时,练兵打仗之余,她最爱的就是在边陲的山野间纵马驰骋,吹吹风,饱览她为孟弘守护的这片壮阔山河的美景。
孟弘……
少年相识相伴,她隐藏自己的女儿身,帮助他一路从皇子到太子再到登基为帝。
她为他阵前杀敌,守疆卫国,他却以莫须有的罪名轻易收走了她的性命。
“奉皇上旨意,镇北将军舒颜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罪不容赦,赐毒酒一杯。”
传旨人是头戴黑色面具的黑鳞卫,只听命于皇帝,执行密令。
那尖利阴柔的嗓音戳进她的耳膜,震惊,愤怒,她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怔在那里。
她还未来得及争辩,她的部下就纷纷跳出来拔剑对峙,镇北将军,手下精兵良将无数,一声呼和,便可带兵杀回京城。
那黑鳞卫却不慌不忙,胸有成竹。
“将军,皇上的意思是为了您和舒家的体面,请不要让咱们为难,否则您母亲舒夫人的性命……”
他竟然用母亲威胁她,他明知道她最在乎她的母亲。
舒颜心口一阵紧缩,心脏仿佛被人捏住。
孟弘,他竟如此绝情绝义!逼得她别无选择!
“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笑声苍凉又凄怆,让听闻之人不由一恸。
很快,帐中就燃起冲天火焰,为了不暴露女儿身,给舒家增添更多的罪名,她选择了自焚。
大火熊熊燃烧,烧掉了她的忠心,烧掉了十多年的情谊,却烧不掉她的冤屈和仇恨。
老天有眼,如今她借用舒丫头的身体重生过来,待她替舒丫头把该讨的都讨回来,她定要去问问孟弘,她是如何通敌叛国的!
第3章 那人是细作
青云县大街上。
“快走……”衙役推了她一把。
舒颜也不说话,而是沉默的加快脚步。
忽然,她歪头看向斜后方,重生到舒丫头身上后,她的感知好像更敏锐了。
见一家酒馆的酒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又快速收回视线。
等一帮衙役走远了,黑衣人才从酒馆旁的小巷踱步而出。
“爷……”之前吩咐报官的随从,再次出现在他身边。
“爷,现在田永死在妓馆,他这条线索就断了,咱们是不是马上去和飞雪汇合,继续跟第二条线索?”
“不急,”黑衣人摇摇头,“咱们也去县衙……”
“可是爷,您不是说暂时不宜在青云县现身吗?”
黑衣人大步往县衙方向,“本王改主意了!”
县衙大堂,县太爷打着哈欠看了一眼陈捕头。
“这大晚上的,发生什么急事?”
他才搂着小妾躺下,床上软玉温香,实在让人留恋的紧。
“大人,天香楼发生堕楼命案……”
陈捕头当即把天香楼发生的事情从头禀报了一遍。
“……属下已经带人把尸体和伤人的嫌犯一并带了回来,请大人发落。”
县令看了一眼担架上的肥胖的尸体,又看看鼻青脸肿瞧不出模样的舒颜。
他叹然,“花娘不堪恩客虐待奋起杀人……事实清楚明了,嫌犯也认罪,那便收去大牢,等秋后问斩吧。”“大人!”从被抓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舒颜,这会儿突然张了口。
她声音低沉,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子该有的声音。
“民女的确承认推人下楼,但是并不承认杀人!”
“这,有什么区别?”县令一愣。
他指着尸体,“这人是因为被你推下楼而致死,事实俱在,岂容你在这狡辩否认?”
“大人,民女的确把他推下楼了,但是他并没有死。”
“没死?”县令看向站在尸体边上的仵作。
“大人,这人的确是死亡无疑。”仵作刚刚已经查验了一遍,“他心跳、呼吸俱无。”
“大人,这人不仅没死,而且他是周国派来的细作。”舒颜却胸有成竹的道。
“你胡说什么?”县令瞪大了眼睛。
舒颜此言一出,不仅堂上的人惊讶,屋顶上的两道人影也同样震惊无比。
“爷,”飞云看向自家主子,“这女人,该不会是为了脱罪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吧?”
不然,她怎么会知道田永是周国细作,“而且她竟然说田永没死!”
他们当时可就是在天香楼现场,眼睁睁看着田永从楼上摔下来的,怎么可能有假。
“这正是本王好奇的……”黑衣人眼神复杂的看向下面。
她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她发现他的藏身之处,现在,她更是笃定田永是周国细作。
一个青楼的花娘,真的如此敏锐吗?
还是,她另有身份?
听到舒颜说“细作”这个词,县令的脸色都变了。
北郡是宁国边陲,青云县更是边陲小县,这里最忌讳的就是细作这个词。
一旦被邻国细作窃取了密报之类的,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就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细作,我看你就是胡编乱造,小心本官再判你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到时候数罪并罚,就不必等到秋后再问斩了!”
“大人,民女没有妖言惑众,这人的确是细作无疑。”
舒颜陈述事实,“他的口音与宁国人不同,还有……他胸口这个鹰身刺青。”
“凭一个鹰身刺青,你就敢说他是细作?”
陈捕头也注意过那个鹰身刺青,不过,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
他呵斥她,“且不说着天下有鹰身刺青的多了去了,而且人已经死了,由你怎么说都行,谁能分辨真假?”
口音不同?
在场的人,除了她还有谁听过?
“你胡编乱造,想给自己脱罪,也要找合理的理由才行。”
舒颜却是二话不说,来到担架旁,一脚踩向胖男人的胸口。
“啊,你在干什么!”
旁边的衙役急忙上来拦住她,“你想毁尸灭迹不成?”
舒颜冷冷道,“既然人已经死了,我也被大人定罪了,何来毁尸灭迹之说?”
几个衙役就是一愣。
“大胆女子,”县令一拍惊堂木,“本大人还此,你也太无法无天了。”
而就在他们把目光放在舒颜身上的时候,躺在担架上那个被判定已死的人,忽然咳了一声。
“咳……”
接着,就是一口污血自他唇角溢出。
之后,男人的胸膛竟然开始有了微微的起伏。
“这怎么可能?”
见了这惊人的一幕,大堂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还是陈捕头反应快速,他急忙上前摸上男人的颈部,然后又去听他的胸口。
不一会,他抬起头看向呆愣愣的仵作。
“你来瞧瞧。”
那仵作这才回过神来,立即上前做了和陈捕快一样的动作。
片刻,他吃惊的抬起头,“大人,这怎么可能?”
“我刚刚……他明明……”
仵作指指地上的人,又指指自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他刚刚验尸的时候,这人的确是气息全无的,可是被那女人踩了一脚之后,他竟然有了呼吸。
这是他生平之未见。
陈捕头看了一眼平静的舒颜,最后转向县令,“大人,这人的确是活转了过来……”
县令目瞪口呆的坐在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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