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母立刻从厨房出来,看着要进门的女儿,紧张的出声道:“念念,注意门槛!”
“知道了妈妈,你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沈栀晴微微扬起嘴角,梨涡也随着她的动作显现。
“今天花店的生意怎么样?”沈栀晴明智的转移话题。
“能这么样?不还是那个样子,不好不坏的,你放心肯定养得起你。”温母的话里有话。
沈栀晴自然也听出来了,她没有反驳只是拽了拽温母的袖子道:“妈妈,我去看电视啦。”
“看”字让温母的身子一僵,眼眶猛地就红了起来,却没让沈栀晴察觉。
她压住情绪轻应了一声。
沈栀晴就在端坐在沙发上,与其说看不如说是在听。
三年前,沈栀晴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他们辗转多地才求得一线生机,好不容易醒了却因为血块压迫神经,有极大几率永远都看不见了。
温母忍不住撇开眼,其实这两年多“看”字几乎是他们家的禁忌,只有沈栀晴丝毫都不在意的模样。
可温母是谁,她作为母亲哪能不知道沈栀晴的害怕和无助。
沈栀晴不希望他们担心,他们也不说。
但每一次沈栀晴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她也不知道在门外哭了多久。
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她的念念曾经多么耀眼,年纪轻轻履历丰富,三院外科医生。
可如今却不得不待在家里,生怕出门给别人添麻烦。
这次要不是她哥哥逼着她,她怕是还要在家里待着。
“念念,你哥哥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吗?”温母扬声道。
沈栀晴慢吞吞的转头道:“温墨宁说今天不过来了。”
“叫什么温墨宁,他是你哥哥!”温母训斥道。
“知道了知道了。”沈栀晴大声回道。
她转头却小声呢喃:“他哪里是哥哥,明明就是蛮横的独断家!”
话罢,耳边全是穿堂的风声和电视里的对话声,沈栀晴有些累的靠在沙发上,阿布趴在她的脚边,分外乖巧。
她很久没有出门了,今天是被温墨宁找了个给他送文件的借口强迫她出了门,她带着阿布一路走走停停还算顺利的将文件送到了温墨宁的办公室。
阳光洒在她的头顶,因为失明,她其他的感官非常的鲜明,耳边的轰鸣声和鼻端五花八门的味道都让她好似重新融入了人群一般。
可是眼前的黑暗又明确的告诉她,她没有。
她没法再像曾经一样治病救人,甚至一个人独自生活都有些困难。
原本退休了爸爸妈妈为了她又开始忙碌,哥哥也是一直没有结婚。
她很难没有自厌的情绪。
还有那个人,沈栀晴想到他的名字心中还是会隐隐泛起波澜。
他大抵已经结婚了吧。
好像永远只有她被长久的困在了原地。
“念念,吃饭了!”温母的声音唤回沈栀晴沉溺的情绪,她慢慢的抬头摩挲着去了饭厅。
耳边是温母絮絮叨叨的声音,沈栀晴突然出声打断:“妈妈,我可以试着去花店帮忙吗?”
温母“啊”了一声表示惊讶,沈栀晴眼睛依旧无神,却莫名坚定:“我不能永远在家当一个废人吧。”
第十六章
“念念,我们从来都不觉得你是个废人,你可以慢慢来,不着急的。爸爸妈妈还有能力,你不要担心家里。”温母的眼眶有些红。
“我知道的,可是我不能一直等在原地,让你们拉我。我可以去慢慢的适应,即便永远都看不见。”沈栀晴鼻头发酸,语气仍旧坚定。
“我可以从很小的事情学起。况且总有一天你们都要离开我,温墨宁也应该有他的生活,你们的世界不能总是围着我转。”
“我一个人也会很好的,妈妈。”
温母看着神色平静的女儿,忍不住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站在门槛处的温父。
温父眼眶也有些红,却朝着温母缓缓点头。
温母的手紧紧攥住,哑声道:“好,明天我就带你过去。”
沈栀晴听到温母肯定的声音,嘴角的弧度微微扬起,承诺:“我一定好好干,不给妈妈拖后腿。”
沈栀晴伸手去握温母的手,温母克制着难过,用力回握住沈栀晴发凉的手:“念念,一切都会好的,你的眼角也会好的。”
沈栀晴笑而不语,曾经一腔期待的心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慢慢平复了下来。
无论前路如何,作茧自缚向来都不是她沈栀晴的作风。
……
“念念,念念……”
“不要,求你了求你了……”
“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躺椅上男人低声嘶吼,像一头困兽。
坐在一侧的心理医生推了推眼睛,按下了播放键。
缓声的音乐下,闭着眼发狂的男人渐渐平静下来,最后睁开双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如今醒来的眼里亦是一片死寂。
“齐先生,今天的心理治疗差不多就到这里了,您最近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没有。”齐景轩的声线平直,毫无波澜。
“睡眠状况也没有好转吗?”心理医生难得有些挫败。
“没……有一天晚上睡够了四个小时。”齐景轩想起了那一天。
“为什么?那天发生了什么让你觉得特别的事?”心理医生低声引导,意在打破他坚硬的心理防线。
刚从梦中醒来的齐景轩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水,思绪明显缓慢了许多。
“没有什么特别的。”
心理医生轻轻皱眉:“那你说说你印象深刻的事。”
“那天我出了门,遇见了一个蓝色裙子的人,她的背影和她有些像……”
逻辑有些混乱,思绪也不甚清晰。
心理医生却轻松了一口气,果然齐先生的症结还在“她”的身上。
近三年的治疗里,按理说齐先生治疗效果应该比较明显,但是结果并不如意。
最开始他以为是他的治疗出现了问题,后来在数次的催眠里,发现齐先生压根就是自我沉沦在他的梦中。
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他就是想要见到那个“她”,并且拼命的想要留住她。
但心理医生也知道,他思念的人早就不在了。
“你想认识那个女孩吗?”心理医生的问话有些唐突。
齐景轩不悦的抬眸:“利用她让我睡着?没有必要,不是念念,其他人都不行的。”
心理医生在他满是戾气的目光中,心下一颤,长叹一口气道:“齐先生,你要学会自己走出来。”
“认识新的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十七章
闻言,齐景轩却只是轻嗤一声:“我没想要走出来。”
一句话,让心理医生彻底愣在了原地。
齐景轩已经站了起来,拎起搭在一侧的西装外套,大步离开诊室。
心理医生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心中止不住唏嘘:“情爱伤人啊。”
齐景轩一路走到停车场,径直上了车。
狭小的空间给了他莫名的安全感,他低伏在方向盘上,深深的吸气。
刚刚的梦境让他的毁灭欲极速上升,他每半月来做一次治疗,大多时候他都要求在诊室好好睡一觉。
每次在医生的刻意引导下,他总是可以梦到以前。
梦到在正常情况下从来不入他的梦的沈栀晴。
他真的真的很想她。
即便噩梦的概率远远大于美梦的概率,他也像是着了魔上了瘾一般想要见她。
“沈栀晴,我该怎么办?”齐景轩轻声呢喃,一滴清泪快速坠落,滴在黑色的西装裤上瞬间隐没。齐景轩开着车漫无目的的晃荡,最后转到了沈栀晴的家。
她以前的家,三年前出事后,他们家的人就搬走了。
他再也找不到关于她和她家人的一丝讯息。
只有从医生口中得来的她已经去世的消息。
齐景轩看着这桩独栋的小洋房,怔怔出神。
记忆中的沈栀晴乐观坚强,有些娇气却又莫名能吃苦,一看就家境不错。
他那时年轻气盛,总觉得他们有大把的以后。
偶尔沈栀晴想要些浪漫的仪式感,他总是不以为意。
后来……没有后来了。
齐景轩的车缓缓开走不久,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他刚刚停过的位置。
“墨宁哥,沈栀晴不回来住吗?”周行聿和沈栀晴一样大,比温墨宁小三岁。
温墨宁看着前方消失的车,有一瞬怔愣,听到周行聿的话才回过神来。
“她暂时还待在十三巷那边,我过来给她那些衣物。”温墨宁开门下车。
周行聿更在他的后面:“她现在怎么样了?我给她打过很多次电话,她都不让我去看她。”
“那你今天和我一起过去吧。”
温墨宁转头看向周行聿:“之前她情绪不好,现在好多了。”
“她的眼睛……”周行聿看着温墨宁瞬间变得不佳的神色瞬间噤声。
“眼睛的事暂时还说不清楚,医生那边也没有定论。手术风险大,暂时只能养着。”温墨宁语速极快,像是很回避这件事。
周行聿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他一个外人听着都心酸,更何况是亲兄妹。
温墨宁虽然总是欺负沈栀晴,但是每次有事又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护着沈栀晴。
“念念她情绪虽然敏感,但没必要故意回避这件事。她比我们想的要坚强,过几天她就去花店帮忙了。”
说起这件事,温墨宁的眼中才泛起些许的笑意。
周行聿也轻松一口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十三巷。
“沈栀晴。”周行聿站在一旁看着沙发上端坐着,眼神却十分空洞的女人。
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的心也止不住的疼。
沈栀晴的那双眼睛非常的漂亮,如今却失去了灵魂。
“周行聿,你来了呀!”沈栀晴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显得很开心。
可周行聿却从中看出了化不开的哀伤。
第十八章
阿布蹲在沈栀晴的身侧,看到生人,下意识的护在沈栀晴的身前,眼神警惕的看着周行聿。
周行聿退了两步,隔开安全距离,阿布打量了数下才缓缓的趴了下去。
“你家阿布真聪明。”周行聿的声音轻柔,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开启一个舒适的话题,率粥让人对他升不起讨厌的情绪。
沈栀晴安静的和他聊着天,周行聿语速不快,聊得话题却天南海北的,什么内容都有。
温母看着逗得沈栀晴笑得停不下来的周行聿,频频点头。
她小声对着在一旁备菜的温家父子道:“我就知道行聿是个好孩子,我当初让他们相亲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
温父不置可否。
温墨宁却轻轻皱眉道:“妈,就算念念不嫁人也没关系,况且周行聿不合适。”
温母一愣,嘀咕道:“怎么不合适了?我们家念念哪里不好了,眼睛以后会好的……”
“周行聿是很不错,可是他妈妈你觉得的合适吗?”
想起周母,温母瞬间噤声。
三年前的事故发生后,周母后来也来过电话,只是话里话外都是对上次相亲的排斥。
温家人自然也不是非得上赶着,只是到底心下不舒服。
十几年的邻居了,人心凉薄也不过如此,但是也只是很礼貌的接受了这个接过。
至此两家的来往就少了很多。
“我知道了,是我心急了。”温母叹了一口气,又把视线转移到温墨宁身上:“你呢,你操心念念的事,怎么不多操心你自己,一大把年纪了也没个女朋友。”
温墨宁的手一顿,没有搭腔。
见儿子不搭理自己,温母又将活力转移到了温父身上,温父也跟个闷葫芦一样任由温母训斥也不回话。
一家人吵吵闹闹,不大的小巷弄堂里好不温馨。
……
齐家,桌上气氛凝滞。
齐景轩置若罔闻,一派坦然的自顾自的吃着饭。
任由桌上的大人打量。
最后齐父忍不住出了声:“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等我和你妈死了吗?”
齐景轩轻轻皱眉,放下手中的筷子:“我早就已经和你们商量过了,你们不是没有意见吗?”
齐父听他提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那是商量?分明就是通知。我知道当年是我们家对不起人家小姑娘,你欠了她一条命。”
“可是她都不在了,你到底想怎么样?补偿他们家不要,公益我们家每年都在做,难道你要为她赎一辈子罪吗?”
齐景轩眼眸漆黑一片,整个人异常沉静:“对,我就是要赎一辈子罪。”
齐父伸手就将手旁的杯子摔在地上,“啪嗒”一声将桌上的众人吓了一跳。
“你混账,你对得起你的家人吗?”
“我现在还坐在这里,听你们的话乖乖上班,就已经很好了。”齐景轩神情淡然,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斥责。
不等齐父反应,他冷漠的起身往外走。
一直走到门外,微凉的风出走身上的躁意,他的心才冷寂下来。
其实齐父齐母没有什么责任,他知道。
只是他就是忍不住,失去她之后的每一天,看着其他人都像在看敌人。
这世界的每一阵风,每一阵雨都开始有罪了起来。
失去她之后,世间万物都成了罪魁祸首。
他连自己都没法再爱了,更何况其他。
第十九章
花店开在十三巷的尽头,这个店面温母经营了许多年,也是最早开起来的店。
几十年的老店了,口碑很不错。
温母一早就带着沈栀晴去了店里,店铺不大不小,花的品种却很丰富。
一直在店里守店的小姑娘看着老板过来了,连忙迎过来:“老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温母看着眼前软糯的小姑娘笑道:“小陈,这是我女儿念念,以后她也来这里工作。”
小陈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知道了,老板。”
说罢就和沈栀晴打起了招呼:“念念姐好,我叫陈橙。”
沈栀晴愣了一秒,嘴角轻轻扬起:“你好。”
伸出的手没有被握住,小陈愣了片刻,才发现沈栀晴眼睛看不见。
没等她出声,沈栀晴就先开口道:“抱歉,我看不见。之后可能会添麻烦,可能要辛苦你了。”
小陈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心下忍不住一涩,这么好看的人为什么看不见啊,心中不自觉的遗憾。
“没事的,念念姐,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小陈瞬间被责任感包围,语气有些激昂。
沈栀晴被逗得笑出了声。
温母看着情绪不再那么郁郁的沈栀晴,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念念,我带你去认花的位置,每种花的位置和气味不一样……”
小陈看着温母带着沈栀晴在花店来来回回走了几遍,虽然她很联系沈栀晴,但心中还是不相信沈栀晴能帮什么忙,毕竟她看不见,无论是包扎还是裁剪都不方便,更不说这里近百种花的品类。
可是下午过半,小陈彻底被惊住了。
“念念姐,你真的记下来了?”
“嗯,可以随便问。”沈栀晴唇角微微上翘。
小陈不可置信的道:“那虞美人在哪里?”
“左边的架子第三排第四个。”
小陈半信半疑的走进去,惊叫出声:“真的诶。”
又继续问了几个,出来后看向沈栀晴的眼睛像是要发光:“你真的好厉害呀。”
“遂宁姐,你怎么分辨出这么多种花的呀?”
“我以前学医的,要被的很多,记忆里练出来了。至于花,小时候经常和我妈一起去进货,有些花能入药,现在对气味也很敏感,自然还是有些用的。”
小陈这下彻底心服口服了起来。
两人在花店里一起工作了两个多月,也渐渐熟悉了起来,配合得也很不错。
沈栀晴动作可能有些缓慢,但是基本很少出错。
小陈也因为多了一个帮手,工作轻松了很多。
偶尔闲暇的时候,两人还会聊聊天。
“念念姐,你喜欢什么花?”小陈百无聊赖的看着呆呆坐着的沈栀晴,出声打断了她的发呆。
“花吗?”沈栀晴犹豫半响才开口道:“我喜欢山茶花。”
“为什么?感觉山茶花很……总感觉和念念姐你不搭。”小陈抿着唇疑惑道。
“因为山茶花的话语是不畏艰险的勇往直前。”
“这样啊。”小陈点了点头。
随即她又带着笑意道:“我还以为念念姐喜欢的是‘守护我们的爱’这句花语诶。”
“山茶花有这样的意思吗?”沈栀晴的手骤然一缩。
“对啊,这个花语比较普遍吧,感觉买山茶花的人都是冲着这个去的。”
第二十章
沈栀晴却没有再搭话,小陈的解释在沈栀晴的脑中掀起巨浪。
她喜欢上山茶花,是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春日。
她和齐景轩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吵架,总之那是他们第一次提到了分手。
半夜,齐景轩为了哄她跑遍了很多家点才买回来一束有些蔫了吧唧的山茶花。
那时齐景轩的脸有些红,他想来不会说情话。
花语是他说得,但他没有告诉她还有这句花语。
“念念姐,你是想到谁了吗?想得这么出神?”小陈调笑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脚侧的阿布也下意识的拱了拱她,沈栀晴伸手摸了摸阿布的头轻笑道:“想起了以前的……朋友。”
“送山茶花的兴许不是一般的朋友吧。”小陈很有分寸的没有继续往下问。
沈栀晴平静的心湖忍不住荡起涟漪。
就算当初有些释怀,但是不可否认那个人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了太过浓墨重彩的一笔,以至于想起曾将的很多往事,记忆中他总是无处不在。
今天店门关掉不算早,沈栀晴离开的时候夕阳笼罩了小巷,路程很近。
离她住的那个小弄堂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沈栀晴的眼中仍旧一片漆黑。
阿布麻利的起身,牵着沈栀晴安安稳稳的向前走。
鼻端传来各色食物的香味,能够让沈栀晴微微辨别自己走到了哪里。
盛暖暖就是这样猝不及防的见到了原本应该已经“去世”的沈栀晴。
她今日陪着她的婆婆来这里小巷定制一件衣服,若是从前她几乎不会有来这里的机会。
老街的巷子里封存着老一辈的记忆,但除了偶尔来游玩的年轻人,本地人很少过来。
她等在店铺外有些无所事事,一抬头就瞧见了远处走来的熟悉声音。
她面色骤然,惊叫出声:“沈栀晴!”
兴许是隔得一段距离,沈栀晴隐约听见声音,脚步一顿,却又没有了呼喊。
她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幻听,牵着阿布继续往前走。
盛暖暖也看出了异样,隔着的距离不近,可沈栀晴也不应该没有看见她。
她又一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等着沈栀晴一步一步从自己的面前走过,盛暖暖的心下一沉。
才真正的确定,这就是沈栀晴。
可是她看不见了!
盛暖暖说不出心中什么感觉,从前她就如同魔怔了一般纠缠着齐景轩。
后来,遇见现在的丈夫,她才慢慢的走出来,
那时她才真的明白,原来那些都不是爱。
也许曾经她是真的爱过齐景轩,可从撞破沈栀晴和齐景轩的往事之后,那些爱就变成了束缚住她的执念。
从前读书的时候,她比不过沈栀晴。
如今恋爱,也落败在她的手下。
爱吗?其实更多的应该是不甘心。
她努力的跳出这个怪圈之后,才觉得自己可笑,像极了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可世界不应该围着他们转,她盛暖暖也该是自己人生的女主角。
再回头去看齐景轩和沈栀晴,盛暖暖竟有些怜悯。
齐景轩失去了他的爱人,再也走不出愧疚和遗憾的怪圈。
而如今,她见到失明的沈栀晴心中只剩下惋惜。
沈栀晴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无论作为医生还是朋友。
只可惜,这一路上他们错过了很多。
盛暖暖看着沈栀晴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成衣店旁的老板看着她注视的目光出声道:“律周你认识温家的小丫头?”
第二十一章
盛暖暖猛地回神,侧身看向一旁和蔼的老太太。
“认识,以前是同事。”
老太太摇着蒲扇,语气惋惜:“可惜了哦,多好的女娃娃,看不见了。”
盛暖暖心下一动:“他们住在这里很久了吗?”
老太太突然来了精神:“你不知道哦,温家在这里几十年了,十三巷里都是老住户了,不过温家的小丫头来得少,也就这几年眼睛看不见了才常住在这里。”
“这巷里都是老熟人,温家放心,我们有时候看到她也能关照几句。”
盛暖暖了然的点点头。
“你看那边巷尾。”老太太用蒲扇指着巷子通向大路的一端。
盛暖暖的视线跟着看了过去,这是沈栀晴刚刚过来的方向。
“温家的花店就开在那头,温家小丫头这一阵都在那里工作。”
“小姑娘真不错,人有礼貌有乖巧,还不偷懒人也坚强,真的可惜了哦。”
老太太的声音愈发怜惜。
盛暖暖的心也有些难受,恰好这是她婆婆出来了,一脸愉悦的招呼着她回家。
她只好将竟然的偶遇放在了心中。
……
沈栀晴回家的时候,温母今天难得没有回来,不过温墨宁在家。
“温墨宁。”沈栀晴有些无语的喊道,“锅是不是糊了?”
闻声,温墨宁急切的起身,却一不小心撞在了桌腿上。
重重一下,让他“闷哼”一声。
沈栀晴下意识想要抬步上前,却又想起自己看不见,脚步猛地一顿。
她的声音却分外急切:“怎么样了?不严重吧?”
温墨宁低低的“嗯”了一声,就转身去了厨房。
与站在门口的沈栀晴擦肩而过的时候,明明看不见,沈栀晴却总感觉他的情绪不好。
一直到两人坐在餐桌上吃饭,气氛沉郁。
其实每次和温墨宁吃饭,他都不怎么爱说话。
温墨宁从小老沉,管沈栀晴就像管女儿一样。
但是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在沈栀晴面前这般情绪外漏。
沈栀晴默默的吃饭,等差不多的时候将碗筷放下。
“温墨宁,你今天怎么了?”沈栀晴的声音软软的。
温墨宁的准备收拾碗筷的手一顿,硬声道:“我能这么,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敏感。”
“你不开心。”
沈栀晴笃定的语气让温墨宁来了点兴趣,他原本准备站起来的动作一停,又坐回了椅子上。
“怎么说?”
沈栀晴听着他像逗小孩的语气,突然有些生气,她非常直接:“因为宋青禾老师,对不对?”
温墨宁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他的脑子很快,迅速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那天你给我送文件的时候,听到了?”温墨宁的声音很严肃。
沈栀晴的心一紧,却没有否认。
“所以那天回来之后,你就说你要去妈妈那里帮忙,是因为我。”
“我不是……”沈栀晴听着温墨宁含着怒意的声音,下意识的想要辩解。
“沈栀晴,你不需要做这些。就算你瞎了一辈子,我也会养着你的。你喜欢待着家里就待在家里,都没有关系。”
“我是你哥哥,我不会抛弃你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沈栀晴的鼻间一酸,抿着唇小声道:“我知道的,哥哥。”
“可是你也有你自己的人生啊!”
沈栀晴的眼眶发红,双眼仍旧没有任何的光彩,她朝着温墨宁的方向笃定道:“况且你明明那么喜欢宋青禾老师。”
第二十二章
温墨宁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你和宋青禾老师以前就认识对不对,我在你以前的书上看过她的名字。”
“上一次你和她吵架,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很难过。”
“况且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能和她在一起的……”
沈栀晴这句话还没说完,温墨宁快速出声打断:“沈栀晴,我没和她在一起,是我和她的原因,和你没关系。你记住了吗?”
温墨宁的语气分外严厉,声音也极大,有一瞬间甚至将沈栀晴吓了一跳。
门外突然回来的温父温母也被温墨宁的声音吓了一跳。
温母赶忙上前抱住坐在一侧的沈栀晴,看向温墨宁的眼中饱含训斥:“温墨宁,你干什么啊你?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也不能这么吼念念。滚滚滚,回你的学校去,不在这里碍眼!”
温母不明所以,但看着快要哭出来沈栀晴以及脸色出奇差的温墨宁气不打一处来。
温父倒是没那么气,做起了合事佬:“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过去了过去了。”
说罢,就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毛茸茸的玩偶递给沈栀晴道:“快看看这个,爸爸今天从外面买的,很可爱软乎乎的。”
温父插科打诨,僵硬的气氛也就这样过去了。
温父朝着温墨宁使了个眼色,温墨宁拎着外套出了门。
他自然不会生温母的气,自从沈栀晴失明之后温母一整个处于一个暴动状态,谁点谁炸。
温墨宁看着漆黑的巷子,想起那个人,面上忍不住浮出苦笑。
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反正相爱也不一定要在一起。
……
小陈一早就发现了,今日的沈栀晴有些不对劲。
她心痒了许久最终还是问出来口:“念念姐,你到底怎么了啊?”
闻声,沈栀晴才回过神来:“怎么了吗?”
“你今天走神了好多次诶,花也拿错了几次。”小陈细细数着她的异样。
听到这些,沈栀晴的白皙的脸庞瞬间就红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陈拍了拍她的肩道:“没事的,我没说怪你。就是有些担心你,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栀晴咬着下唇犹豫了很久,才对小陈道:“小陈,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小陈的面色认真。
“帮我去Q大约一下他们英文系的宋青禾老师可以吗?我有些事想找她,你就说是沈栀晴就行,就约到巷子里的茶馆里。”沈栀晴有些紧张,手紧攥着。
小陈不明所以,但她也看出了沈栀晴的不安,没有多问一口答应了下来。
Q大不远,就在她回家的路上。
“什么时候?”小陈认真的和她确认细节。
沈栀晴一一安排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花店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小陈迅速挂上营业室笑容,礼貌出声:“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盛暖暖有些紧张的推门,一进门视线就落在了站在一侧的沈栀晴身上。
这么近的距离,沈栀晴是真的卡不见。
小陈疑惑的再次出声:“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花束?”
盛暖暖拿出手机,随便编了声带受损的理由,在便签上写下需求。
小陈对着一侧的沈栀晴道:“念念姐,要一束小苍兰和白百合。”
第二十三章
沈栀晴低“嗯”一声,熟练的往里面走。
盛暖暖看着她的背影,自然也看出了她熟练的动作中潜藏着的小心。
“如果要搭配在一起的话,小苍兰不适合配白色的百合哦。”沈栀晴出声提醒。
小陈看向盛暖暖,盛暖暖快速打字道:“没关系的,分开装。”
小陈向里面复述了一边,沈栀晴很快带着正确的花束走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小陈的专场,盛暖暖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沈栀晴的身上。
沈栀晴自然感觉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注视,但她强忍着没有出声。
小陈动作很快,盛暖暖付好钱收回视线转身出了门。
小陈看着走远的身影开玩笑道:“我们念念姐真是人见人爱,小姐姐也盯着你看诶。”
沈栀晴已经习惯了小陈时不时的调笑,也笑着附和。
却依旧对于那道目光有些在意,那个人身上的香味她也总觉得有些熟悉。
盛暖暖走出店面,心中长舒一口气。
她对于沈栀晴其实也一些愧疚的,并且这份潜藏着的愧疚在她去世之后更加的深刻。
如今看着她还好好活着,盛暖暖心中的一块石头也彻底消失。
她伸手拿出手机,拨通了许久没有拨打的号码。
另一边的齐景轩,看着手机上显示着的盛暖暖的名字,有一瞬的恍惚。
他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半年前,但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齐景轩,有时间见一面吗?”盛暖暖坦然出声。
齐景轩莫名的皱了皱眉,语气冷冽的陈述事实:“盛暖暖,你已经结婚了。”
不想,那头却笑出了声:“齐景轩,你不会以为我还要找你再续前缘吧?”
齐景轩没有接话,显然不想搭理她。
盛暖暖翻了个白眼,缓声道:“和沈栀晴有关,你要听吗?”
话音刚落,盛暖暖就察觉到那头的呼吸徒然一重。
果不其然,齐景轩永远不可能对沈栀晴的事无动于衷,也许只是极小的事。
“时间,地点。”齐景轩的声线绷得极紧。
盛暖暖也不再卖关子,果断的和他越好了时间。
电话挂断的前一刻,盛暖暖听得那头人城声警告:“盛暖暖,最好是和念念有关,否则……”
话落,电话就被挂断。
盛暖暖收回手机,看着怀中的花束,摸了摸小腹轻声道:“就当做一回善事,为我家宝宝积福。”
一旦是关于沈栀晴的事,齐景轩引以为傲的耐心总是能够轻易耗尽。
隔天,他就和盛暖暖在咖啡厅里见了面。
盛暖暖拒绝了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只轻声道:“一杯白水就行。”
迎着齐景轩的目光,眼中满含幸福的光芒也略带一丝炫耀:“我怀孕了,喝不得咖啡。”
齐景轩却不在意她的事,只是轻轻点头。
随即快速的转移话题,他的声音急切道:“关于念念,你想说什么?”
盛暖暖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齐景轩,你确定沈栀晴去世了吗?”
盛暖暖的话让齐景轩的心中一惊,一道猜测浮上他的心头,他的声音开始发颤:“医生告诉我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但你没有亲眼看过她的尸体,也没去过她的墓地不是吗?”
第二十四章
“可是温家的人……”齐景轩的心重重一跳,其实回想起来无论是温父温母还是温墨宁,从来都没有一个人笃定的说沈栀晴不在了。
他们只是让他离开。
齐景轩的脑子一瞬空白,眼眶猩红,他看着盛暖暖的眼神分外热切。
盛暖暖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渴求,心下唏嘘。
她直接给他看了她拍的沈栀晴的照片。
“前几天,我在京市碰见了她。”
齐景轩紧紧捏着盛暖暖的手机,死死盯着照片上的人。
盛暖暖的话像烟花一样在齐景轩的脑中绽开,他像是一个突然改判缓期的死刑犯一般紧握着救命稻草不松手。
“她在哪里,我要去见她……”齐景轩的每一次说得都分外坚定和艰难。
盛暖暖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她抿了抿唇道:“沈栀晴……她的情况不太好。”
一句话犹如一筐冷水浇灭了齐景轩躁动的心,他面色瞬间发白:“什么意思?”
“她看不见了。”
盛暖暖的话犹如一道惊雷,让齐景轩全身发凉。
他太懂沈栀晴的骄傲以及对于医学的热爱。
失明,几乎就斩断了她的从业之路甚至影响了她的生活。
“她还好吗?”
盛暖暖一瞬间就明白了他在问什么:“她现在在自己家的花店帮忙,说不上好坏,我也只是远远看了她一眼。”
“地址发我。”齐景轩幽黑的眼眸静凝着,整个人异常沉静。
盛暖暖张了张唇:“你真的要去找她吗?也许她现在过得很平和,你想过吗?你的出现对于她来说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况且曾经……”
盛暖暖未尽的话语像是在一把利刃,硬生生地将他们的过往切开,血淋淋地摊在他面前。
“地址给我。”
齐景轩只觉得喉头涌起铁锈的味道,话却依旧坚定。
他的心疼得不能自已,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要去做什么。到底该怎么办。
但是他就是想去看一眼,他不靠近,就是默默的去看一眼。
只要确定她还活着,还活在他的世界里就好。
……
十三巷的巷口人来人往,往里走的人却少得过分。
齐景轩一袭黑色的大衣打着伞站在巷口一侧,全神贯注的看着这被雨幕掩得模糊的玻璃窗。
玻璃窗内穿着浅色长裙的女人安静的坐在椅凳上,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明明大雨瓢泼,泥泞不已。
齐景轩的心却没有那一刻如此刻一般晴朗。
沈栀晴还活着,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看到她的那一刻,齐景轩的沉郁灰暗的世界都开始发亮了起来。
店里的小陈百无聊赖的看着店门口,时不时感叹几句雨季生意萧条。
她的视线随着门外赶路人的动作转动,猝不及防的看到了直勾勾看着店内的齐景轩。
“哇,街对面有一个极品男人,长得好帅啊,不知道在等谁!”小陈激动的向沈栀晴描述着这一景象。
沈栀晴下意识的转过头,才想起自己已经看不见了。
她的神色一黯,小陈却丝毫不在意依旧望向屋外。
“不过,那个人好像已经站了很久了。他等的人不来了吗?滤昼这么大的雨被放鸽子也太惨了吧。”
小陈的感叹声迎着雨声灌入沈栀晴的耳朵里,她抿了抿唇没有搭腔。
等?
等待是她做过最多的事情。
以前她等温父温母下班回家,后来等那个人想起她,到如今也不过是守着没有变化的生活渺茫的期待着“重见光明”。
第二十五章
“念念姐,你然让我帮你办的那件事,我已经帮你办妥了。宋老师说她周六的上午有空过来。”小陈突然想起,转头对沈栀晴邀功道。
“我知道啦,谢谢小陈,下次请你喝奶茶。”沈栀晴心上压着的情绪微微松了片刻。
小陈笑着道谢,又忙着却给上新的花束做处理。
因为下雨,花店今天的生日并不是很好,早早就关了门。
沈栀晴站在门口,脚边蹲着心情恹恹的阿布。
阿布讨厌下雨天,沈栀晴现在也不太喜欢。
下雨就意味着,她没法独自一人回家,必须要麻烦家里人来接她。
在她思绪翻飞的间隙,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沈栀晴下意识的抬头,眼中却一片黑暗。
脚边的阿布没有反应,说明人离她不近。
沈栀晴拽着阿布绳子的手书瞬间收紧,整个人都绷直了起来。
就在她犹豫这要不要给温母打个电话的时间,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沈栀晴,回家了。”
温墨宁的声音带给了沈栀晴极大的安全感,她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温墨宁看着刚刚上车长松一口气的沈栀晴。
“没有…”沈栀晴眼睫飞快地颤动,最终选择了隐瞒她的怀疑。
“妈妈在家吗?”沈栀晴飞快的转移话题。
温墨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答了起来。
车子也离开了十三巷。
齐景轩举着伞从墙侧出来,只看到车辆离去的背影。
……
周六上午。
沈栀晴早早的起床,准备去赴宋青禾的约。
“妈妈,可以帮我化妆吗?”
温母怔怔的看着自家的女儿,这是自从三年前出事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要求化妆出门。
“今天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吗?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温母声线微紧。
“恩,今天想和一个重要的人见面。为了表示礼貌还是化妆比较好。”沈栀晴语气自然。
温母忙不迭的应声。
即便她有心想知道女儿去见谁?但她也尽可能的给女儿自由的空间,不想把她逼得太紧。
十几分钟后,温母看着镜子里漂亮如初的女儿,心浸泡在温水之中般柔软。
她的声音温柔:“要妈妈送你过去吗?”
沈栀晴倾身抱了抱温母:“不用担心,我们就约在巷子里的茶馆。”
今日天气不错,沈栀晴牵着阿布出了门。
一直走了些许的距离,沈栀晴的表情倏然一变,不再是温母面前的那般自然,看上去非常的忐忑和紧张。
一直走到茶馆的楼下,沈栀晴还在心中不停地给自己做着积极的暗示。
茶馆的老板认识沈栀晴,看到她进来了连忙招呼道:“念念,你的朋友已经来了,就在楼上的包厢里。”
沈栀晴闻言,心下骤然一紧,拽着导盲犬绳子的手收紧。
“谢谢陈叔,我先上去了。”
沈栀晴走的每一步都有些心不在焉,在心中将昨夜想好的说词复习了一遍又一遍。
服务员将她引到门前,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包厢的门。
没等她出声,里面的人就先开口说了话:“你好,你是温墨宁的妹妹?”
第二十六章
沈栀晴的脚步一顿,她和温墨宁的名字放在一起,太有辨识度了,很难得出其他的答案。
宋青禾打量着眼前漂亮的姑娘,直到注意到她双眼无神的模样。
宋青禾猛地站起身,原本扬起的笑容下落,唇角微动:“你……的眼睛?”
沈栀晴丝毫没有讶异她的敏锐,她轻笑一声:“不好意思,我看不见。请问我可以带着我的导盲犬一起进来吗?”
宋青禾快速接腔:“尽力吧,我……”
“我听哥哥说你怕狗,我怕你不太方便。”沈栀晴话头一转。
“你哥哥和你们提起过我?”宋青禾明显有些惊喜。
沈栀晴微微点头:“我知道你。”
“你进来吧,我是有些怕狗,但没有那么严重,况且工作犬和一般狗狗还是不一样的。”宋青禾的语气温和,丝毫不是沈栀晴想象中的样子。
两人相对坐定,阿布蜷缩在沈栀晴的脚旁,模样乖巧。
沈栀晴先一步开口了:“很冒昧的打扰您了,希望没有影响你的工作生活。”
说罢,沈栀晴面上复出一丝歉意。
宋青禾下意识的摆手,又突然想起眼前的人看不见。
她柔声道:“不打扰的,但是温小姐找我什么事?”
沈栀晴顿了顿,才道:“我上次去给温墨宁……我哥送文件,无意间听见你们吵架。”
宋青禾听到沈栀晴提起这件事,眉目间也涌上一股烦闷感:“上次是不是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我平时脾气挺好的,就是温墨宁实在是太……”
话还没说完,宋青禾的吐槽戛然而止,她突然想起眼前的人是温墨宁的妹妹,面色突然尴尬。
沈栀晴却丝毫没在意,反倒出声接完了她的话:“哥哥他很气人吧。”
宋青禾突然一阵含糊,沈栀晴却出声道:“你们是不是准备分手了?”
此话一出,宋青禾原本带着点点笑意的脸上骤然一僵,面色隐隐有些发白,但没有出声否认。
沈栀晴继续问道:“是宋老师想要分手吗?”
她的声音小心翼翼。
宋青禾嘴角嘲讽的撇了撇:“不是,是你哥要分手。”
沈栀晴虽然看不见,但明显能感觉到宋青禾不愉快的情绪。
“对不起。都是我的问题。”沈栀晴紧蹙着眉头。
她的话让宋青禾一愣,宋青禾抿了抿唇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和你哥哥之间的感情问题……”
沈栀晴脸上满是苦涩:“其实三年前,我哥哥就和我说要带你来我们家。可是那时候,临市地震,我救援的时候出了意外。家里都没有顾得上哥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为了我的事奔波。”
“这几年更是花了很多精力在我的身上,他大概是不想拖累你。因为他觉得我是他的责任,如果我看不见了,他就要负责我的一辈子,他不想你很辛苦。”沈栀晴的话语间的自厌情绪浓重。
她的坦诚也让宋青禾惊讶不已,她和温墨宁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感情一直都还算稳定。
结婚这件事也商量过,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她从没想过看上去无所不能的温墨宁还背负这如此大的责任。
“你想劝我?可是是温墨宁选择要和我分手的。”宋青禾语气稍冷,“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告诉我这些。”
第二十七章
“这样看起来,是不是他也不够信任我?”
沈栀晴坐在包厢里看着宋青禾礼貌离开的背影,心下紧缩。
放在双膝上的手紧握成拳,她语气仓皇的朝着脚边的阿布道:“阿布,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我真的太没用了。”
说罢,借着无人的包厢,沈栀晴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离开茶馆的时候,她的眼眶还微微范红。
沈栀晴自然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但是想着有些发涩发疼的眼角,她决定晚点回家,免得温母刨根问底的深究。
沈栀晴牵着阿布在颇为熟悉的十三巷里晃荡,最后挑了一条陌生的巷子拐了进去。
从沈栀晴出茶馆以后,一直跟在沈栀晴身后的齐景轩看着她的走向轻轻皱眉,却步伐坚定的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
鼻端传来的酒味让沈栀晴脚步一顿,她突然想起温母给她介绍巷子的时候特意提过,这边的有一天藏着酒吧的街道。
照如今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误闯了。
沈栀晴立刻牵着阿布准备转身,心下有些发紧但转念想到大白天的,应该没有什么人也就没有很着急。
却不想没有往前几步,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拽住了手。
沈栀晴惊得直往后退,阿布也跟着急了起来,低吠了几声。
大白天喝的半醉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收敛,上前大量着沈栀晴。
“小娘们长得还挺好看嘛,可是是个瞎子,不知道……”男人的浑话还没说完,一股带风的力道瞬间就将他掀翻在地。
原本拽住沈栀晴的手也瞬间松开,沈栀晴猛地往后一倒。
阿布围着沈栀晴来回打转,急得不行。
男人骂骂咧咧的话还在继续,齐景轩低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醉酒的男人瞬间一个城颤,也不骂人了,踉跄着爬起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齐景轩这才转身去看沈栀晴,即便这几天都守在外面看着她,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近距离的看见她了。
齐景轩朝她伸出的手都带着微颤,可沈栀晴没有动作。
良久,齐景轩才想起她看不见了。
他微哑着声音低沉,带着柔意:“已经没事了,我扶你起来。”
沈栀晴因为危险疯狂跳动的心渐渐平复,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有些熟悉。
没等她想清楚,男人有力的手扶上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只是一瞬的交错,沈栀晴闻到了男人身上的香味。
“谢谢你。”沈栀晴礼貌的表示感谢,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数步。
齐景轩看着她防备的模样,心中涩意翻涌。
他微微低头,好半响才刚去看她的眼睛,和他预想的一样没有任何的神采,可他的心却比他预想的还要难以接受。
这段感情带给沈栀晴太多的苦难,齐景轩的心像是被撕裂了般,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靠近她。
“先生,真的非常谢谢你。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沈栀晴诚恳的身影唤回了齐景轩的思绪。
“我帮了你,一句谢谢就像感谢我吗?”齐景轩的手紧握着,虽然知道这样趁人之危的要求很无耻,可齐景轩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再一次和她建立联系。
“那你想怎么样?”沈栀晴的声音里满含警惕。
齐景轩贪婪的看着眼前人的模样,轻声道:“请我吃顿饭吧。”
第二十八章
“请你吃饭?”沈栀晴语气惊讶,“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的。”齐景轩面上显露出紧张,刻意压低声线。
许是因为最近几天他有些感冒,声音有些不一样,沈栀晴好似一点也没察觉。
齐景轩看着沈栀晴迷茫的样子,心中稍稍镇定,随即也泛上些许的苦涩和失落。
她没有认出他。
“那我们没有吃饭的必要,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报酬。”
“我不需要报酬,我只想要一个认识你的机会,可以吗?”
“先生,我看不见的。况且我也不想交朋友。”沈栀晴的声线紧绷,“朋友”二字被她重点强调。
齐景轩听着她自损般的拒绝,心下泛疼。
他看着沈栀晴的模样,突然不想为了一个机会去为难她。
他的语气涩然,带着失落:“那算了吧,我带你出巷子。”
沈栀晴怔愣片刻,随即答应了下来。
齐景轩的脚步声在前头响起,沈栀晴牵着阿布转身也往巷外走。
没走多远,沈栀晴就嗅到熟悉的香味,是巷角婆婆桂花糕的味道。
她抿了抿唇,慢吞吞的往回走。
也不管给她带路的人去了何处,放在她不想和他接触。
齐景轩就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往温家走,脑子里划过很多和她有关的记忆。
沈栀晴的背脊挺得很直,一直到进了温家的院子,她才松懈下来。
她摸索着回到了房间,温母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念念,今天出去感觉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沈栀晴想起今天曲折的经历,嘴角微微扯起对着温母撒了个谎:“嗯,还挺好的。”
说罢,沈栀晴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的发着呆。
今天,她搞砸了和宋青禾的见面。
还差点遇到危险。
甚至遇到了……
沈栀晴放在膝盖的手收紧,回来的这一路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那个说话的男人虽然声音沙哑可以声线那么像他。
他拽住她的手腕的时候,温热的指尖以及身上熟悉的香味无一不再给沈栀晴传递着一个信息。
他就是齐景轩。
这是沈栀晴不懂,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早就忘记了她,早就结婚了,三年过去了他甚至应该已经结婚了。
难道他想起来了?
苦笑浮上沈栀晴的脸庞,她自嘲一笑。
沈栀晴啊沈栀晴,你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就算他想起了又怎么样,他的婚姻和她的眼疾也是他们过不去的坎。
也许他们真的不合适吧。
明明是一段再普通不过的爱情,却徒然经历如此多的磨难,只能证明这段感情不被认可吧。
“念念,快出来。你哥哥给你带了好吃的。”温母乐呵的声音在外面想起,沈栀晴重重的摇了摇头,她不应该沉浸在莫须有的痛苦里,这世间上有更多她要去做的事。
就算不为自己,她也应该为父母为家人好好的活着。
“马上就来了。”沈栀晴慢吞吞的起身,阿布绕着她的腿蹭了蹭似乎在安慰情绪有异的她。
第二十九章
沈栀晴一进入院子,温母就笑着和她讲话。
沈栀晴轻声的回着,只是半天没有听到温墨宁的声音。
她反问道:“温墨宁……我哥他在院子里?”
“我在。”温墨宁的声音低沉和往常没有多大的区别,沈栀晴下意识觉得他的情绪不对。
想起今天和宋青禾的见面,沈栀晴有些心虚,心下也有些慌乱。
“你不是说要去出差吗?怎么今天有空回来了。”沈栀晴语气有些飘忽。
温墨宁原本就有些烦,听到妹妹不太自然的声音,心中警铃大作:“沈栀晴,Ӽɨռɢ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我没有,我都看不见能闯什么祸?”沈栀晴急声反驳。
温母在一旁皱眉附和:“你妹妹成天都好端端的在家里待着,她能有什么事?”
温墨宁捏了捏眉心,声线微冷:“行,最好不要被我发现了。”
沈栀晴咬了咬唇,手中拿着温母递给她的吃的仿佛玩弄,似在泄气般。
“我不会。”她的语气生硬,不知道是说不会闯祸还是说不会让他发现。
温墨宁深叹一口气,女人真是麻烦。
“我今天不在家吃饭,我还有事。”
说罢,温墨宁就拎着大衣快速的出了门。
沈栀晴只感觉一阵风过,以及温母的叮嘱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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