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瀚见她躲笑意也不减,只是侧头看向角落里时,骤然变换的神色让姜茗钉在了原地。
就好像是突然被人按进了深海里快要溺毙了一样,她身体颤抖着往后躲开,仓皇躲在了人群的后面。
沈瀚嘴角挂着笑,懒懒推着顾瑛往前走,沈元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远远叫住了沈瀚。
“小叔,你这是,要把顾小姐带回去吗?”
沈瀚抬眼,唇角还是散漫勾着,只是在看向沈元的瞬间眸里迸射出冷光:“怎么,带不得?”
沈元额头冒出细细的汗来,他落败一样移开目光:“小叔,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顾小姐原本的婚约......”
“是该有婚约。”
沈瀚慢悠悠点头,沈元以为他要说什么,却见他环顾四周,气势压人,似是警告那些曾议论顾瑛的人:“不过那只是沈家和顾家的婚约,只有你是沈家人吗。”
沈瀚侧身,对他露出个弧度一模一样的伪善笑容,似讥似嘲,“我也姓沈。”
“大家都是一家人,叫什么顾小姐,别生分了,叫叔母吧。”
第6章 她的气息
顾瑛最后见到的是沈元快要被气绿的脸,屋后的嘈杂声不断,顾瑛可以想象出那些人的震惊,沈瀚要一个基因残缺的人做未婚妻,这事怕是要被议论很久了。
她被推着往外走,这具身体关在屋子里关得久,骤然被阳光照到就马上缩了起来,沈瀚不动声色挡在了她前面,用他高而大的阴影替她遮住刺眼的光。
顾瑛眯着眼,模糊看着有辆车在她面前停下。
司机恭敬过来开门,等他看见沈瀚面前还有个坐着轮椅的小姑娘时,当场就愣在那了:“沈总。”
沈总今天抛下竞标又推掉家庭医生的预约,他已经很疑惑,现在看见沈总推着个小姑娘,更加觉得奇怪了。
后座很显然是没办法塞下顾瑛的轮椅,司机为难着,顾瑛也望着自己的腿眨眼。
少女似乎有些局促,纤长的睫毛颤动着,整个人都有些焦灼。
他忽的俯下身来,温热的气息落在顾瑛额心,见顾瑛呆滞了一瞬,他才慢悠悠伸出手把人拦腰抱起。
沈瀚的身形长而沉稳,就这样抱着顾瑛往前走,少女倒在他怀里,那些黑发像有生命一般蜿蜒拂动,连同那极淡的幽香一齐落在他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衣上。
司机心中大惊,震撼地停在原地几秒后才转身去折好轮椅,放到后面,战战兢兢坐上驾驶的位置。
他从后视镜中看见了沈总那纵容的样子,绞尽脑汁想了想,靠着男人的直觉主动放下了隔板。
只希望沈总现在是稳定的状态,不要伤害到那个小姑娘了。
车窗和隔板形成了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顾瑛缩到角落,反复扣着指甲,有些焦躁,在车发动之后更是掐住了自己的手指,呼吸急促了起来。
那本就小的人完全蜷缩成了一团,躲在阴影里,长睫颤抖着好像十分不安。
沈瀚看着她这副样子微微皱眉,他冷声让司机停下,沉着脸拨通了电话,随后摇下车窗对外面人说了些什么。
车内的少女对外界的一切都恍若未闻,只是颤抖着,偶尔发出一两声沉重的换气声,好像这里隐藏着什么野兽要将她吞噬殆尽。
沈瀚眉骨拢起显出几分阴鸷,病态的狠戾令少女更加颤抖,那双狭长的眼里戾气横生。
直到那人把他吩咐的东西送过来,他才舒展了眉目,侧身看向顾瑛。
那些带着熟悉味道的毛绒玩具,全都摆在了这原本冰冷的车里,把顾瑛围了起来。
被迫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顾瑛怔然,看着那些毛绒玩具,她心中的恐惧和躁动平息了不少。
“顾瑛。”
男人把声音拖长放柔,坐在顾瑛勉强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轻轻朝她晃了晃手上的东西。
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捧着只毛绒熊,滑稽又可笑,手的主人把姿态放得极低,像是诱哄小红帽的狼:“抱着它,就不怕了。”
那毛绒熊是顾家夫妇送的,陪着顾瑛很久了,顾家夫妇去世的这段时间里,她都是抱着这只小熊睡觉的。
不知道沈瀚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但她现在确实感到安心了不少。
顾瑛眼巴巴盯着毛绒熊,又看看自己身边已经足够多了的玩具,纠结了片刻还是伸出手去抓熊,那指骨匀称的手却往后扯了扯,空出一段距离。
毛绒熊还是那副可爱的样子,好像在说再往前一点就能拿到了。
少女没有多想,她眼睛只盯着那毛绒熊,小心谨慎往前移了一丁点,然后再次伸出手,结果却什么都没抓找,再次扑空。
这下是个傻子都知道是那人在耍自己了,顾瑛愤怒抬起头,用目光无声质问着他。
当事人却没有半点欺负人的愧疚,他宽大的手揉揉熊,勾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来:“想要熊?”
顾瑛面无表情,她不想回答一些废话。
“那你喊一喊我。”
沈瀚低声说着,即使有镜片隔着,那目光也过分灼热,要命的缠人,借着幽暗封闭的空间肆无忌惮缠绕上她。
少女侧过头,不着痕迹地躲了躲。
系统不解:“宿主,你不主动靠近沈瀚吗?”
“不,”顾瑛双眸平静,“太容易得手的东西总是廉价。”
系统吞吞吐吐:“这种拿捏人心的办法也是跟你邻居学的吗?”
顾瑛疑惑地问:“人心?任务里有说要沈瀚的心吗?”
“那宿主这样拿捏沈瀚是?”
“为了完成任务啊,隔壁狐狸捕猎都是这样做的。”
系统沉默了,宿主,很野。
只是学习对象是狐狸,大概她也不知道那些“捕猎知识”会夹杂着某种暧昧的信号吧。
她回头看了眼沈瀚,眸中水雾氤氲,转而又狡黠地消失不见。
沈瀚轻笑,是这她主动勾过来,要他带她离开,现在上了车,倒开始不理人了。
狡猾的小家伙。
沈瀚的指尖越过那条线,轻轻搭上顾瑛微勾的指尾,再一次重复着:“就喊一声,嗯?”
“只要你叫我的名字,一只熊也好,一颗星也好,”那手指不紧不慢放在了她掌心上,“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双手奉上。”
顾瑛收回手,那只手也亦步亦趋凑近,它若无其事擦过顾瑛的唇角,无声地催促着她。
顾瑛湿润柔软的唇被轻轻扳开,她感受到了压抑的危险,当下就开了口:“沈瀚。”
面前的少女眉头轻轻往下压着,清冷的双眼里没有半点波澜,她被人按着唇也不躲,只是用细弱的声音吐出他的名字,就像稚嫩花苞在面对危险时颤巍巍开出一个小口。
他笑而不应,深色领带,洁白衬衫和金丝的眼眶在顾瑛面前构成一副冷淡的皮相,他把这斯文的皮裹在身上,衣冠楚楚,却又游刃有余操纵着人心。
顾瑛缓慢眨了眨眼,他还不松手,是在等什么?
是因为他说了两次“叫我的名字”吗?
她试探着又喊了一遍:“沈瀚。”
沈瀚微眯起眼,他的指腹松开无辜的唇瓣,轻微捻了捻,然后才把毛绒熊捧到顾瑛手上。
顾瑛垂下眼睫,抱着熊安静缩回自己的角落。
呵,睚眦必报的小气男人。
车内重新静下来,柔软的玩具们形成一条线隔在两人之中,把空间割裂成两块。
但那极淡的幽香却越过分割线,弥漫在这狭小的空间中。
不算是浓烈的香水味,只和它猫一样的主人一样,试探着扫过人的鼻尖,勾起些许波动后又胆怯无辜的散开,不做一丝停留。
独特又足够撩拨人的幽香,轻柔安抚了脑中尖锐的燥痛,沈瀚眼眸幽深,他是领了个什么小东西回来了?
男人忽然压了过来,修长的手指挑起她脸颊边的乌发,那张用温柔笑意隐藏冷戾的脸近在咫尺,让她避无可避。
第7章 他的心思
他温热的呼吸落在脸上像是火在烧,连盘问都显得暧昧:“身上藏了什么?“
三分的兴味他能演出十分的迷恋,而他真正在意的,不过是她对于他病痛的镇压效果罢了。
少女只是乖顺望着他,似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她坦然张开双手,仰头用那琉璃般干净纯粹的眼望着他。
比刚才更加浓郁的幽香随着呼吸拂过沈瀚的喉结,那些轻柔的风织成网笼罩住他,轻易地就将深入骨髓的刺痛安抚。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没能摆脱过那些脑海中噪杂不断的电波嗡鸣,没有摆脱过从每一块骨头中传来的钝痛,没有像正常人那样活过一天。
在她身边,所有的病痛和躁动都诡异的消失不见,恍惚间给他一种,他也能像人一样活着的错觉。
沈瀚眯起眼,抬手用指腹缓缓勾勒她那双眼的形状,直到那柔嫩的眼尾被揉的嫣红,湿漉漉的双眼委屈不解地看过来,他才收回手,轻笑一声。
“是沈元教你的,还是李正?”
顾瑛心头一跳,沈元在大厅里的表现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沈瀚就是莫名笃定说出了他的名字,好像真的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一样。
少女好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气鼓鼓地缩回了自己的角落,一点也不乐意搭理他。
那点幽香也随之远离,才停歇的锐痛如潮水般重新席卷而来。
尝过了那点甜头,这习以为常的感觉都变得让人难以忍受起来。
是想让他坠入温柔乡,只依赖于这唯一的解药之上吗?
沈瀚神色晦暗不明,手指细细摩挲残留的温热。
沈瀚看着少女紧紧抱住熊的样子勾唇,腕骨分明的手搭在叠起的膝盖上,文雅又无害。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我的,未婚妻。”
这未婚妻喊得顾瑛莫名一颤,她戒备地往旁边缩了缩,捏紧了她的小熊。
沈瀚侧头,瞧她戒备的样子也瞧得饶有兴致,他倒还想看看她更多的反应,只是总有些该处理的人要处理。
“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他抱着顾瑛下车的时候这样说着,这简单的叮嘱硬是被他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些别的意味,就好像顾瑛某种脆弱的只能依靠他生长的植物,安静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在家期盼他回来。
顾瑛不做回答,沈瀚就伸出手,用指腹擦过她薄软的眼皮,摩挲地她眼尾发红,等到顾瑛神经紧绷起来,紧张着他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又温柔弯眸,不知是告诫还是诱哄:“乖一点。”
顾瑛:“.......”
沈瀚像个恶劣的猎手,他游刃有余地操纵人心,偏爱让人紧绷着神经,一颗心因为他而忐忑,夹杂在致命危险和裹着蜜糖的宠爱中。
这样的反复会让人疲倦麻木,最后乖顺主动地被他驯服。
顾瑛揉了揉眼,试图覆盖沈瀚留下的温度。
她刚才已经靠近过沈瀚,短时期内沈瀚是不会死了的,分开一下应该没事,毕竟她还没有理由时刻跟在沈瀚身边。
让她烦躁的是同沈元的链接,如果被沈瀚发现她和沈元的关系,怕是要出大事。
来接顾瑛的是个英伦绅士打扮的管家,举手投足都是带着分寸的礼仪,让人看着就心生亲近,所以他来推顾瑛的轮椅时,顾瑛也没怎么抗拒。
管家见到顾瑛的时候倒没有多惊讶的样子,只是笑容弧度大了不少,缓缓推着她往前走。
沈瀚的住所和顾家一样都是独栋复式别墅,但里面装修风格却和温馨的顾家截然不同,只有冷淡的灰和白,寡淡,压抑。
家具也都是统一风格的智能家具,整栋别墅更像是关押某种怪物的笼子,一丝丝烟火气都没有。
或许是看顾瑛有些不安,管家推轮椅的动作放慢了许多。
“小姐,”管家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李阿姨现在去给您购置物品去了,您不必害怕。”
顾瑛一愣,她没有说话,那双清冷的眼会说话一般看向管家,李阿姨不是在顾家吗?
“沈总了解您的情况后,重新聘请了李阿姨来沈家,以后还是由她来负责您的生活,以免您不适应。今天需要置办的东西比较多,如果您现在想要李阿姨陪着,也可以打电话将她喊回来。”
顾瑛迟缓摇摇头,抱紧了手上的小熊。
她还没有脆弱到那种地步,只是有些惊讶沈瀚的细心罢了。
管家推着顾瑛往前走,耐心询问着:“前面就是小姐的房间,要进去看看吗?”
顾瑛不说话,但眼睛已经飘向了那个和周围格格不入、极度粉嫩的房间。
管家失笑,一边为顾瑛介绍,一边推着她过去:“因为是临时准备的,用再好的油漆都会留下痕迹,所以我们采用的是最贴合您从前房间配色的壁纸,里面的构造也是尽可能贴合您以前的房间。”
“时间仓促,没能做到完美,如果您想要改,随时都可以提出意见。”
管家为她推开门,里面温馨粉嫩,橱柜床头到处都摆放着毛绒玩具的,温暖灿烂的夕阳经过硕大飘窗投射在墙壁之上,把整个室内照得温和无比。
是个很温暖的房间。
而且物件的摆放和样式,都和她的那个房间几乎是一样的。
顾瑛盯着床头半个人那么大的毛绒熊,忽的抬起头,对着管家露出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管家愣了愣,领悟到这是她在表达“谢谢”,低头慈爱地看着她:“小姐,您要谢可就不是谢我,得谢沈总。”
哦,沈瀚啊,没事了。
顾瑛收回目光,戳戳小熊的肚子。
管家循循善诱:“其他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沈总已经从李正手里接走了顾家剩下还未完成的订单,将以您的名义把顾家产业继续发展下去。”
您可以放心,那些产业将由沈总亲自操纵,顾家宅子和房产也会依法归于您名下,不会给别人可趁之机。”
顾瑛怔然,这些事,如果沈瀚是在车上下达这些命令的,那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
第8章 发病
管家微笑:“小姐,其实不需要您做什么,晚上李阿姨会带着新买的玩偶回来,沈总也差不多是那个时间点回来,我们只要过去顺便对着沈总笑一下,恰到好处表示感谢,就好了。”
只是顺便的话,也不是不行,石头是知恩图报的好石头。
顾瑛乖巧点头,她的目光飘向走廊尽头那个幽暗的房间,管家却不着痕迹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干净无辜,管家无奈地侧过身子,为她解释着:“是沈总嘱咐过您不能靠近那个房间,我才没有向您介绍它。”
“小姐,不论什么时候,不要靠近那里。”
不要靠近?
系统自信开口:“宿主,这题我会,男人说不要就是要!我们今天晚上就去看看那个房间有什么!”
顾瑛轻轻应了一声,她更在意的是,萦绕在那扇厚重门旁极淡的血腥味。
这房子里,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
还是先等沈瀚回来,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谢,顺便帮他续点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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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转了又转,终于在十二点的时候,让等待的顾瑛听到了点声响。
她慢吞吞从被窝里爬出来,挪动着坐上轮椅。其实这具身体的双腿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那天的车祸让她造成了阴影,自己认为自己站不起来了。
她得赶快为自己好起来找个理由,顾瑛漫不经心想着,操纵着轮椅往外走。
“嗯,你自己看着处理。”
模糊能听见男人隐忍的声音,皮鞋一下一下踩过阶梯,像是从人心头上碾过一样慢慢拉长边远。
顾瑛小心翼翼从门缝里往外看,恰好看见那道浓黑瘦削的影子融进厚重木门里,那地上一晃而过的血色红到有些刺眼了。
四周恢复寂静,整个别墅一改白天的舒适明亮,安静到诡异,没有一丝光亮,像是要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即将发生。
顾瑛等了等,没有听到沈瀚的声音,却又嗅到了那点血腥味。
她想了想,顺手关上自己的门,操纵着轮椅朝那个阴暗的角落驶去。
系统磕磕巴巴问道:“宿主现在就过去吗?”
“嗯。”
系统艰难地抱住自己:“可、可是看起来有点恐怖哎,宿主,你、你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只是沈瀚发病了而已。”
顾瑛神色平淡,无声地靠近着那扇门。
她没有先去推门,而是微微将门挪出一条缝隙,顺着门缝往里看。
这狭小的房间似乎没开灯,让顾瑛只看到了一把造型奇怪的椅子,还有地上大片的刺目红色。
“沈瀚。”
顾瑛轻轻喊着沈瀚的名字,但无人回应她。
她皱了皱眉,推门进去,环视着室内。
毛毯上是被打破的玻璃和陶器,似乎还有些针头,她的轮椅碾过地上的血液留下痕迹,正当她准备后退时,那扇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
唯一的光源被隔绝在外面,她的眼前彻底黑了。
顾瑛伸出胳膊想去抓门把手,腰却毫无预兆地落入了一只冰冷的手中。
那人带着浓烈的血味从后面拥住她,一手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从后侧绕过,以将她扣入怀里的姿势轻轻捏住她下巴。
她无法回头,被夹在门与陌生的怀抱之中,只能任由那轻挑散漫的呼吸落在脖颈上。
那手指不紧不慢从她唇角擦过,留下粘腻的血色痕迹。
顾瑛被他手上的血腥味呛到,小声咳嗽起来,她半弯着腰,羸弱的蝴蝶骨随着起伏颤动,那只手骤然收紧,将她振翅欲飞的蝴蝶骨抵在宽阔胸前。
他的声音落在她的右耳旁,轻柔如情人间的呢喃:“在找我?”
顾瑛嘴唇微开想要说话,那修长的手指却并不避让,依旧压在她的唇珠上,甚至暧昧地碾了碾,要把花瓣捻出汁水来。
她幼嫩脸被抹上粘腻的红,蝶翼般的长睫慌乱颤动着,四周浓郁的黑暗贪婪地依附于她纤细的骨骼上,如牢笼一般绞住她的四肢。
那双清冷蕴着雪水的眼茫然看向黑暗,身体颤抖着想挣开禁锢,摩擦间肩头的衣领落下,露出黑暗里唯一的白来。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少女微微侧头,修长的颈随之露出优美的线条,那捏住她下巴的手顿了顿,像蛇一般游离着向下,掐住了她的脖颈。
“不是说过不要靠近吗,看来,我的未婚妻不太乖。”
这暧昧的调笑里藏着的却是癫狂的杀意,整个室内的温度都好像被他这轻飘飘的话抽走了,变得冰冷恐怖。
顾瑛感受到脖子上的那只手在不断的收紧,她轻轻喘着气,艰难转过头,仓惶同他对视着。
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只有温润斯文的金丝镜框点缀着些许亮光,一丝不苟的西装没有半点褶皱,内里衬衣却沾了两滴血红,像是雪地里盛开的梅花。
地上半干涸的血把他漆黑的眼衬得殷红,他半垂着望向她,眸光潋滟又柔情,下一刹那又什么表情都没有,阴郁的杀意让人战栗。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顾瑛急促呼吸着,缓慢艰难地将自己的覆盖在他劲瘦的手腕上,湿润的唇吐出微弱的字音:“沈.....”
“沈.....瀚,疼。”
独属于她的淡香一圈一圈缠绕上来,她怯弱望着他,散乱的黑发将皮肤衬得雪白。
那双眼被水光浸润,亮得纯净,偏偏眼尾嫣红带着些许媚态,只轻轻一眨,一滴泪就从左眼轻巧落在他的手背上,一直落到他心里去。
沈瀚顿了顿,面无表情盯着她,片刻后还是松开了手,淡漠地看着她跌倒在轮椅上。
少女如折翅的鸟雀,坠落下去后就缩在椅子里大口喘气,那湿漉微红的眼眸垂下,片刻后又怯懦望着他。
即使刚才差点死在他手上,她还是这样顺从毫无防备地望过来。
沈瀚敛了笑意,瞳孔里只有残留的的冷光,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尾线条锋利如刀:“岀去。”
轮椅上的那一小团一动不动,她脖颈间的掐痕红得刺眼,显得一身皮肉越发得嫩。
沈瀚呼吸颤动着,骨髓里尖锐的疼痛又开始发作,仿佛有一只手穿进了他的头颅不停搅动着一切,他额头冷汗涔涔,眼眸猩红,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嗜血的冲动。
第9章 安抚他
沈瀚转过身,一拳砸在了破碎的陶器上,五指和手背被利器割开,流血不止,他却像感受不到痛一样,闭眼在那把造型奇怪的椅子上坐下。
顾瑛慢慢抬眼,见那把椅子弹生出锁链将沈瀚禁锢住,粗长的铁链死死缠绕住他的四肢,几乎要嵌入肉里。
他手上恐怖的伤口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惊悚无比。这样看来,这地上的血液都是沈瀚的,这把奇怪的椅子,也是为了防止他自残。
他仰起头,隐忍的汗珠从眉尾划过,额前的碎发已经湿透,只能从零星缝隙中窥见他近乎于野兽般的眼神。
沈瀚手背青筋暴起,不住地在粗粝锁链上摩擦,皮肉都因此绽开,他裁剪得体的西装被溅上污渍,又因为痛苦而变得褶皱。
他活得这样狼狈,连人的样子都保持不住,怪物一样肮脏,令人厌恶。
不要在这里停留,不要再用那双清凌的眼看着他。
他闭眼沉默地坐在那里,像一块化不开的墨,只有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黑色证明他还活着。
有条黑色的线缠绕住沈瀚的无名指处,顾瑛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听见了细小的电流声。
需要电击掩盖痛感,沈瀚到底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他才从车祸的昏迷中醒来,这样的电击和病痛再来几次就足够要他的命了。
顾瑛讨厌疼痛。
她望着那一地的残骸,望着他被血沾湿的衣襟,轻叹了口气。
“沈瀚。”
他听见那道细弱的声音响起,心头止不住地升起暴虐的欲念,她要说些什么?
沈瀚的指甲掐入肉里,抬眸却看见轮椅上的人缓缓起身,在他的注视下颤巍巍站了起来。
她柔顺乌黑的长发在肩旁轻轻晃动着,那双腿匀称又脆弱,腿肚子还打着颤,纤白的脚踩在柔软地毯上,和那软乎白嫩的豆腐一样。
颤抖混乱的步伐,却坚定地朝他走来。
地上杂乱倒地的物件太多,轻易地就将她绊倒在地。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模模糊糊喊了句“沈瀚”就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无声无息倒在那里。
沈瀚瞳孔猛地一缩,这嫩白的皮肤,乌黑的发,还有血红的地毯构成的画让他心骤然提了起来。
他捏紧拳头,隐忍不住终于要解开锁链去抱起她时,却看见她手脚缓慢地爬了起来。
少女额头不知道磕到了什么,磕出了个圆形的红印,衣领和手臂也都沾染上血迹,像个被蹂坏了的玩偶。
她却没有哭闹,只是垂下眼有几分委屈,温吞地朝他伸出手来。
那沾着粘腻血液的手轻轻牵住他的衣角,轻柔的淡香顺着她纤细的指尖往上游走,无声无息安抚着他的疼痛。
沈瀚喉结滚动,脊背弓起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要撕裂她用她的血抚平一切。
他的舌尖擦过上颚,声音压得极低,却没有最开始的冷厉:“你不该在这里。”
顾瑛不听,她慢吞吞抬手,很轻地抱住了他的腿,将头枕在了他的膝上。
她身上有着令一切安静下来的味道,融进血肉里把尖锐难忍的痛苦都扶平。
沈瀚神色不明望着她,他此刻已经无暇去思考顾瑛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想用力把她融进骨肉里。
顾瑛短暂地愣住了,在她触碰到沈瀚的那一瞬间,她脑中极快地出现了一些破碎的片段。
片段里反复出现一张脸,哭泣的,绝望的,麻木的脸。
他总是遍体鳞伤被关在地下室里,身边散落着针头和棉签,像被豢养的怪物。
“奶奶.....”
“救救我.....”
他从来不敢喊太大声,只是带着一身血迹蜷缩着角落里含糊不清的呢喃。
后来连求救声都没有了,他好像已经麻木了,那双漆黑圆润的眼里不再有光亮,只是空洞地透过铁窗往外面看。
有时候他看起来脏兮兮的,有时候却也白白净净穿着可爱的衣服,只是身上的针头印和刀疤从来没有消除过,他总是按住注射一些奇怪的液体,或是被蒙上眼锁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当他偶尔被放出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只有家人的白眼和嫌恶,是伴随着“怪物”一起砸向他的石头.....
古怪又可怜的记忆。
湿濡的触感顾瑛从破碎片段中拉出来,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沈瀚怀里,而他正轻咬着她的指尖。
她坐得别扭,手腕被迫架在沈瀚肩上,他的手穿过她柔顺的发丝,扣住她的后脑勺。
他那狭长漆黑的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注视着她。
他湿滑的唇印在她的手腕脉搏处,沿着她青色的血管细细地舔舐,在她惊慌的目光下衔住了她的腕骨。
尖锐的齿刺进肌肤,顾瑛瑟缩了一下,沈瀚要把她的皮肉都吞下去般,他紧紧贴着白嫩的肌肤舔舐撕咬,把她逼得节节后退,在他怀中摇摇欲坠。
她应该逃的,但想到沈瀚的生命值,顾瑛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留在他的怀里。
任务最重要。
菟丝花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卧在他怀里,不动声色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
但他的动作太过逾越,没一会她藕节似的手臂上就布满了青红咬痕,沈瀚却还不停手,扣住她的脖颈把她往前送,咬住了她的锁骨。
她讨厌疼痛,骨头被啃噬的感觉并不好受,怀中人终于承受不住发出破碎的啜泣声,她挣扎着妄想逃脱,沈瀚却只是眯起眼尾,手臂收得更紧。
那可爱稚嫩的睡衣被撩起一角,露出单薄雪白的背,肌理细腻,那些幽香好像都浸入了骨子里,只要品尝一口就能安抚一切。
他的手轻缓落下,摩挲间那双眼正牢牢盯着她,眼里是晦涩的笑意。
“猜猜看,我今天下午都听到了些什么有意思的事。”
“我原来都不知道,顾小姐竟然是从小就喜欢沈元的,还是我横刀夺爱做了恶人。”
沈瀚眼中闪过幽光,顾家和沈家交往密切他是知道的,倒是没想过这个小家伙从小就对沈元不一般。她这样的示好,会是别人教的吗?
“乖孩子,”他的声音绵长,随着咬痕落在她身上,“如果现在坦白,我并不会怪你。”
第10章 我们是同类
多么温柔的诱哄,但顾瑛知道,只要她点头或者说些什么,放在她腰后的就不是摩挲着的手,而是刀或枪了。
少女的脸隐藏在黑暗中,柔弱倒在他的怀里,听到他漫不经心的质疑也只是轻轻抽泣。
她长睫颤动,清泪就从潮红的眼角滑落,肌肤上的咬痕如同玫瑰荆棘,瑰丽暧昧。
罪魁祸首看着她,落下近乎虚伪的喟叹:“真可怜啊。”
顾瑛掀了掀眼皮,那双被水浸过的琉璃珠子同他幽暗的眼眸对视着,他的步调不缓不急,看似暧昧调情的动作却更像是在检查她的身体。
他不吻她,也不更进一步,只是吮吸着皮肉,借着温热的触感解渴,用舌尖描绘肌理,或是落下惩罚般的咬痕。
他明明知道沈元做了些什么,但他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去逼那个可怜的少女,他只要听她嘴里吐出来的字句。
顾瑛什么都没说,软嫩唇瓣里落下来的只有低泣和沈瀚的名字,乖顺无害,他们呼吸交缠,他的气息肆意缠绕上她雪白的脖颈,蛊惑着她低下头,她依旧什么都没说。
这是他的解药,是唯一将他从苦海中拉上岸的珍宝。
她毫无缘由地投奔进了他怀里,那样依赖信服,用羸弱的姿态掩盖她的目的,甘愿做他身边臣服的鸟雀。
他不信她,却也耽溺于这片刻的欢愉和宁静,直到她被啃咬的昏沉,靠在他的肩头疲惫睡去。
翌日,管家照常叫来家庭医生为沈瀚治疗,别墅里的夜晚总是难熬的,他已经习惯推门而入的狼藉和那些无用的镇定剂了。
可这一次,他没有看见昏死过去的沈瀚,没有看见恐怖心惊的血痕,只看见在床上相互依偎着的两人--
少女海藻般浓密的长发肆意披散,发尾就亲密地缠绕在沈瀚的手腕上,她整个人都缩在沈瀚怀里,睡得恬静,只是裸露在外的皮肤却青紫一片,触目惊心。
沈瀚面色平淡地靠在软枕上看书,眉目舒淡,浑然没有之前的燥郁和戾气。
见管家一脸惊诧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问道:“来了?”
管家慌忙收回表情,强忍住惊讶:“已经在楼下了。”
简单的对话似乎惊扰到了少女,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在沈瀚胸前蹭了蹭,然后迟缓抬起头,呆愣愣看着沈瀚。
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扑腾着伸出手要坐起来,沈瀚却先用被子裹住了她的身子,挡得严严实实。
“让他准备一下,给顾小姐做个检查。”
管家连声应下,半点不做停留。
他既惊诧顾小姐和沈瀚的姿态,又惊心昨夜里发生的事情,沈瀚的精神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要好,完全没有发病后的颓靡和躁郁,甚至身上的伤口也没多少。
不论这是为什么,这都是件天大的好事,管家眼眶发热,他看着沈瀚被沈老爷子从垃圾堆里捞出来,看着他从正常小孩变成个怪物,看着他每晚承受痛苦活得生不如死。
现在,总算是有个盼头了。
顾瑛被捆成了个小粽子,耷拉着眉眼坐在床上,人还恍惚着,系统就先叫起来了。
“宿-主,好险啊!”
“我们先是差一点被沈瀚杀了,又差一点被沈瀚知道宿主是沈元的人了,好在宿主聪明,什么都没说出去!”
顾瑛迷糊点头:“ 有些麻烦,可以不做沈元的人吗?”
“不可以的,宿主要遵循人设剧情。”
哦对了,她是要背叛沈瀚离开他的。
怕顾瑛再继续问下去,系统急急忙忙开口掩饰:“经过宿主昨夜的努力,沈瀚的生命值终于往上走了,而且他也相信宿主了,大成功!”
她低头,脸颊在柔软的被角上蹭了蹭,沈瀚不是相信她了,那只是一种掌控着万物的傲慢。
即使知道她动机不纯,他也只是像逗弄鸟儿一样放任她,散漫地等着她闹出点动静来。
无所谓,她只要沈瀚能活着就够了。
正想着,头发忽的被人不轻不重扯了一下,顾瑛抬眸,见沈瀚站在她床前,眸光幽幽:“看也不看我一眼?”
“昨天不是还挺热情的,嗯?”
顾瑛知道他还在怀疑她昨夜过来的动机,于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像刚学说话的幼童一般磨蹭着说道:“谢、谢。”
她昨晚来找沈瀚,只是想说一声谢谢。
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简单的答案,沈瀚默了一瞬,将她抱上轮椅推着她去洗漱了。
本以为他只是捎她一程,倒没想到他耐着性子手把手给她挤牙膏梳头发,连替她擦脸也做得细致,半点都没有矜贵的架子。
顾瑛乖巧地坐在轮椅上,大多时候她都是这样的乖顺,只是那双眼总是清冷空洞,游离于世界之外,仿佛随时都能抽离。
没有人能抓住她的眼,哪怕上一秒她还倒在你怀里啜泣。
沈瀚无端升出迫切想要拽住她的欲望,这浓烈的感情来得突兀,或者说更早一点的时候,在见到大厅里那个安安静静一小团的时候,独占的渴望就在阴暗处滋生。
他不是毛头小子,也不是低劣的犯人,他有自己驯服猎物的手法,他不做粗制滥造的陷阱,只欣赏故作温顺的鸟雀无知无觉被温柔驯化时的狼狈。
他看得见这柔弱小兽的獠牙,更期待占有、亵玩、掌控她时欢愉。
阴暗的欲念在滋生,但他依旧矜贵斯文,眉目间皆是上位者掌控一切的威压,话语却温和极了。
“我们下去。”
“周医生就在下面等着。”他淡笑着推她往前走,语气温和,姿态谦然,和昨晚那个疯子截然不同。
“我们先去做一个全身检查,昨夜我见你下轮椅了,对吗?”
顾瑛侧过头去像是不想说话,抗拒着医生和检查。
“周医生在基因领域是顶尖的,你不用害怕。”
他蹲下来,同顾瑛平视,将她的手贴在他线条锐利的脸上。
有一瞬间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那是让人不自觉害怕的压迫力,但很快他又弯眸,温柔地笑意在他眼中自然漾开:“我和你是一样的。”
恶魔勾起眼眸,磁性低沉的声音蛊惑着她,要她交出灵魂成为他的同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是一样的。”
第11章 喜欢我?
她和他都是残缺的,但不一定就是同类。
顾瑛清楚地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的样子,他的眸色太深,沼泽一般吞噬着她的影子。
奇怪,分明是强硬至极的姿态,她却从他眼中读出了一种近乎示弱的渴求。
“好了,医生还在下面等着。”他结束短暂的逼近,带着顾瑛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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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腿是怎么回事?昨晚我看见她站起来走动了,但今天早上起来又只能靠轮椅了。”
周医生看着手上的检测报告,严谨摇头:“这位小姐的腿并没有生理上的任何问题,只是心病。”
“昨天晚上能走的话,”周医生突然止住了话头,僵硬地抬起头,“昨晚这位小姐和您在一起?”
沈瀚掀了掀眼皮,笑意散漫:“嗯,很愉快的夜晚。”
周医生还记得沈瀚刚开始发病时,时常控制不好身体,靠近他的人每一个不是浑身是血爬出来的,所以才特意制定了那把椅子,以免他失手伤人,或者是刺伤自己。
现在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周医生谨慎问道:“我能,抽取顾小姐的一点血吗?”
在全身检查的时候当然就已经抽过血了,这样问无法是在找沈瀚要一个态度,能不能研究顾瑛?
沈瀚抬眼,漆黑的眸没有半分波澜,什么话都没说,却让人如芒在刺。
“做你该做的。”
得到这一句首肯,周医生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又开始劝说沈瀚:“沈先生,之前就同您说过,您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就剩一口气吊着,不能再.....”
沈瀚却打断了他的话:“顾小姐的身体怎么样?”
周医生在心中叹了口气,也只能和沈瀚交流顾瑛的其他情况。
“顾小姐的基因缺陷情况要稍微好一些,加入之前说的腿的问题,还是要多让她岀去接收外界的刺激。”
周医生想了想:“不知道昨天顾小姐站起来是因为什么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用这件事多刺激她。”
于是顾瑛刚拔下那些探测仪器的线,转头就看见沈瀚没骨头似的靠在门上,半阖着眼朝她轻笑:“过来。”
这是什么招呼小猫小狗的语气,顾瑛不太想理他,但早日恢复行走对她来说是好事。
她装作犹豫的样子,那双腿轻轻在地面上点了点,随后又弱弱地收了回去。
沈瀚缓步走了过来,顾瑛以为他要来推轮椅,却没想到他掐住了自己的后颈皮,硬生生把她托了起来。
那温凉的指腹在她颈间软肉上摩挲着,男人好像并没有觉得不妥,反而对着她瞪圆的眼微微一笑:“这下好走了。”
她像个笨拙的提线木偶,被沈瀚手把着手、腿贴着腿引导着往前走。
他的腿笔直修长,脚尖勾着顾瑛的脚踝,仿佛不是在教她走路,而是在进行某种亲昵。
顾瑛还顾忌着他手臂上的伤口,不敢把自己的力量完全放在他身上,但她的双腿实在没有力气,软绵绵走两步就失力要倒下去。
沈瀚顺势揽住她的腰,膝盖抵住她的大腿让她不至于倒在地上:“还是要多练习一下。”
“医生问我让你站起来的刺激是什么,”他垂头,黏稠目光不紧不慢滑过她的面庞,“你说是什么?”
他的膝盖不轻不重往前蹭了蹭,眸光丝丝缕缕勾着她:“是我?”
顾瑛抿了抿唇,这个理由似乎很方便她时刻待在沈瀚身边。
她缓缓抬眼,在同他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又青涩移开视线,艳丽的唇微张,吐出模糊的气音。
“喜…”
欲拒还迎,欲语还休。
沈瀚微敛眼眸,指尖抵在她的喉咙上轻轻点了点,一指抬起她的下巴。
他像是最耐心的好老师,针对她混淆的咬字尽职尽责矫正着:“再说一次。”
本来就是无意义的发音,再说一次也什么都听不清。
于是他的指尖从她白皙的脸庞滑过,撬开她湿润的唇,从整齐小巧的齿间穿过,搅动唇舌检查着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点动作他做得泰然自若,没有狎昵也没有欲念,只是单纯地从柔软中滑过,仔仔细细检查着这片瑰丽靡艳。
她被迫仰头承受这番搅动,颊边被抵的凸起,她也不闹,长睫掀起那清亮的眼里全然都是沈瀚漫不经心的倒影,干净纯粹,好像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动作是在干什么。
他最后欣然得出结论,她的唇柔软姣好,没有一点问题。
沈瀚将指腹抵在她湿润的唇珠上,那里像是被蜜浸过一样有着点点亮光:“既然都没问题,那就应该多说话。”
“我需要你,”他没有丝毫的隐瞒,就那么袒露出来,“你身上的眸中气息能安抚我的病痛,是我唯一的解药。”
顾瑛有一瞬间惊讶,沈瀚不像是会把自己的短板暴露出来任人拿捏的,更何况他一直怀疑自己和沈元有交易。
“而你呢,你需要我吗?”
“真的有喜欢我吗?”
他最后一次问着,咬字很重,字里行间弥漫着说不出的危险意味。
系统悄悄问:“宿主,你喜欢沈瀚吗?”
顾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冷静地说:“为了最快完成任务,点头是最方便的回答。”
她只需要沈瀚活着。
为此短暂的低下头,做他身边的一只鸟雀,或是菟丝花,她都无所谓。
少女仰起头,乌黑的长发从莹白肌肤旁散落,露出淡红的脸颊,她唇边的笑容青涩羞怯,只有那一双眼被雾蒙住一样让人看不真切。
沈瀚锋利的目光轻巧落下,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手心,虔诚爱慕,同她的姿态如出一辙。
正当顾瑛以为她成功了的时候,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看见沈瀚散漫松开她的手指,闲闲开口:“还不太像。”
“你没有过喜欢的人吗?”
“骗人还不多带点诚意?”
致命连问让顾瑛身子一僵,是沈瀚的袒露示弱让她下意识忽略了沈瀚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以为这样乖顺的蒙骗能糊弄过他。
安静的室内突兀传来一声笑,沙哑低沉,撩得人耳廓发红。
沈瀚压慢语速,似是在给顾瑛思考的时间: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12章 要在一起
“解药的制作有很多种办法,不一定就要是活的。毕竟只有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不会泄露秘密。”
顾瑛沉默了,难怪沈瀚会带她看医生,会直接把事情说出来,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在这里等着她。
这下问题已经不是任务能不能完成了,是命能不能保住了。
沈瀚锋利的眼神如尖刀,眼中尽是狩猎的愉悦,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无声的催促着顾瑛交上答卷。
“交、易”
她生涩地开口,目光褪去迷恋怯弱,露出原本的冷静:“我、你。”
“想和我做交易,筹码呢?”他抬眸,阴暗的目光和占有欲攀附着她细白的指尖疯狂生长,蔓延。
顾瑛平静望着他,双眸澄澈如镜,倒映出他逼近的身影:“筹码,我。”
“你的病,我来。顾家,你帮我。”
她磕磕绊绊说着,身旁懒散的人意外耐心地听着:“你想让我帮你查顾家的事情?”
顾瑛点点头,自从系统说过顾瑛是沈元那边的人后,她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什么原因促使顾瑛走到沈元那一边,就因为沈元和顾家来往多吗?
在顾家的那天,李正和沈元心照不宣的眼神她都还记着,顾家夫妇出事又突然,她很难不起疑。
既然成为了顾瑛,那她就不会放任疑点,放任对顾家出手的人。
沈瀚垂下眼帘,似笑非笑:“如何保证你不会背弃我?”
顾瑛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仰望着他:“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话说得吃力,瓷白的脸上一双眼乖巧明亮,没有失落也没有悲伤,只是陈述着事实:“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家人,朋友,都没有。我,生病,腿,也不行。”
好像回到了初见时的那一眼,还沉浸在哀痛中的幼兽被放在冰冷天秤之上衡量价格,被那些贪婪地的目光包围吞没。
沈瀚兀地沉默了一瞬,他用力回握住她的手,声线沉沉:“够了。”
顾瑛不明白沈瀚徒然冷厉的语气,也不明白隐忍之中的疼惜,她只是眨眨眼,再一次重复:“交易。”
沈瀚望着她如水浸过的眼珠,眸中明暗翻涌:“好。”
“顾家的一切我都会打点好,包括你想要的真相,”他顿了顿,语气不经意般放柔,“我既然把你带回来了,你就不会是一个人。”
“你的病,你的腿我都会找人治好,你的背后有我。”
顾瑛以为他在说交易,也煞有其事点头:“你也,有我,我,好好治你。”
沈瀚定定看着她,指腹抵在额头像是败下阵来:“不知道是谁傻。”
顾瑛就这样“名正言顺”待在了沈瀚身边,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沈瀚和她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等等,”沈瀚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眼镜随着低头的动作下滑,露出那双狭长上扬的眼眸,“虽然对外说的是你我一见钟情,但你是不是太主动了些?”
顾瑛坐在轮椅上,手上那半人高的熊遮挡住了她的半边脸,柔顺的发丝也散乱在肩头,整个人看上去毛茸茸的,乖巧又认真:“要主动的。”
沈瀚呼吸一轻,又听见那人语气毫无起伏地陈述:“好好,治病。要待在一起。”
门框上的黑影涌动,是他一步步走来,顾瑛只感觉忽然有一只手抽走了她的毛绒熊,连带着她贴在熊上的长发也跟着炸毛般飘起。
她不说话,只是微微抿唇看着他。
沈瀚上挑的眼半眯着,看不出喜怒:“平时带着你无所谓,但晚上不能在一起。”
“要在一起。”
“不行。”
接二连三打扰她,顾瑛有些生气了:“为什么。”
在她看来,沈瀚是个每晚都倍受折磨的病人,她应该和沈瀚待在一起,帮助他安稳入睡。
况且只要她靠近就能提升沈瀚的生命值,她又怎么会放过夜晚那么漫长的时间。
没有人可以打扰石头做任务,沈瀚也不可以。
沈瀚俯下身来,每一字音都压得极低,脊背弓着宛如蓄势待发的猛兽:“你是不是没有想过,我是个男人。”
顾瑛当然知道,但她七情六欲单薄,并不曾了解这些风花雪月,眼睛里又只有任务,半点也没往那方面想。
半晌,她犹豫着,牵住沈瀚的袖子,轻轻扯了扯:“你别怕。”
“我睡在旁边的小床,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放心。”
顾瑛在心里补充着,做了什么她也会好好负责。
平日里说话磕磕绊绊,非得捏着她脖颈才会吐出几个字,现在倒是说得流利,沈瀚几乎快要被气笑了。
沈瀚敛眸,眼中散开零星的笑意,语气又恢复了懒散:“行。我倒要看看,我们到底是谁该长长记性。”
顾瑛点头,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继续严谨而艰难地搬家。
她的小床被搬进了沈瀚的房间,那些毛绒绒的娃娃们也跟着一齐挤了那只有灰白色的房间,把冰冷简约的房硬生生衬托出几分温馨来。
管家从给顾瑛搬家开始就没收敛过脸上的笑容,他极其纵容顾瑛的要求,甚至主动询问要不要把墙壁重新装饰成顾瑛喜欢的粉色,被沈瀚冷冷地制止了。
管家优雅颔首:“既然这样,那我就先退下了。小姐累了一整天,还是早些休息吧。”
“沈总也是,既然小姐搬来了,就要照顾一下女士的作息,不要再加班了。”
沈瀚站在窗前,语气森然:“你今天的话很多。”
管家马上低头,无声地往后退着。
顾瑛操纵轮椅的手一顿,不赞同地看向沈瀚。
“怎么,”他逆着光走来,神色散漫,“瞪我干什么。”
顾瑛慢吞吞说着:“管家,关心你。不要凶。”
还挺护短,沈瀚掀了掀眼皮,举起双手像是在投降:“行,不凶了。”
顾瑛满意了,在管家错愕的目光下推着轮椅进了浴室。
沈瀚撩起眼皮扫视过来,管家背后一僵,马上露出礼貌的微笑:“沈总,我先退下了。”
关门前,他还落下一句话:“小姐她腿不方便,不知道能不能习惯沈总的浴室,您还是多留意几分。”
沈瀚慵懒应了一声,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文件,耳朵却没错过一丝浴室里的声音。
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被水声淹没,只能靠着依稀的声音判定她在做什么。
沈瀚定定看着文件,半晌后随手将文件丢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同她床上的小熊对视。
室内只有稀疏的水声,沈瀚的神色却越来烦躁,他单手解开衬衫扣子,沉默地伫立在浴室门口。
第13章 一张床
“啊。”
短促的叫声戛然而止,沈瀚眉头紧皱,敲了敲浴室的门:“怎么了?”
浴室内寂静无声,沈瀚声音沉得吓人:“顾瑛?”
“沈瀚。”
她的声音裹挟着水汽从浴室里散开,发梢还滴着水,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沈瀚。
领口都没扣好,水珠从发尾滑落至瓷白的肌肤,蜿蜒出一道水渍。
顾瑛丝毫没察觉,只是看着沈瀚:“轮椅,坏了。”
原本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不需要伪装什么,可以直接进浴室。
但在沈瀚房间,她还只能佯装着把轮椅推进了浴室,免得暴露自己,结果失手把水泼进了轮椅的控制板里,让它进水了。
沈瀚舒展眉头,说得漫不经心:“坏了就坏了。”
他对顾瑛伸出手,上挑的眼尾带着些勾人的意思:“过来。”
顾瑛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试探着往前走了,只是一步一步走得缓慢。
正当顾瑛思考着要不要把轮椅搬出来的时候,眼前的光突然暗了下来。
她抬眸,沈瀚的影子笼罩着她,镜框后的双眸闪烁着细碎零星的光。
他分明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莫名危险。
顾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腰却抵在了等候已久的宽大手掌上。
他为什么突然走过来,是因为自己走得慢生气了吗?
“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什么吗?”
顾瑛望着沈瀚似笑非笑的样子眨了眨眼,他身上的侵略感太重,让她直觉不安。
“想,”顾瑛试图浇灭他的怒火,“想把轮椅修好?”
空气似乎静了一瞬,下一秒她攸地失重,惊慌叫声被他的手捂住,腰间那只手是同样的滚烫,直到他松手把她丢掉了床上。
顾瑛还是懵的,她未干的长发打着卷散落在她的肩头,领口起伏的线条随着急促呼吸更明显了些,有某种微妙的东西在空中蔓延开。
沈瀚俯身而下,指尖缠绕住她的湿发,长睫垂下遮住幽暗的眸光:“猜错了。”
顾瑛小臂撑起,想坐起来,却被沈瀚按住了肩头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硬碰硬似乎不太好,顾瑛回想了一下狐狸被猎人抓住时的姿态。
“我的错,”长睫蹁跹掠起,清凌的眼湿漉漉的,眼珠被水浸过般黑亮,湿润,“你不要生气。”
沈瀚指尖一顿,双眼牢牢锁在她身上:“你怎么就错了?”
顾瑛卡壳,吞吞吐吐:“猜错了,你生气。”
“不是在气这个,”沈瀚垂眸,语气似乎没有起伏,“不方便进浴室,为什么不喊我帮忙?”
“万一滑倒了,磕伤了,撞到头了.....”
眼瞧着“自己的错”滚雪球般越来越大,顾瑛慌忙坐了起来,支起身子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眨着眼,手温软小巧,双眸更是怯怯的:“别说了,其实,我也没事。”
她半跪着,轻薄的睡衣在腰间积了几道曼妙的线,勾勒出盈盈一握腰肢,幽香仿佛浸透进了骨子里,似有若无擦过他的鼻尖。
沈瀚喉结上下滚动,不再看她瓷白细腻的肌肤,只是开口时唇依然会擦过她柔软的手心。
“算了。”
他忽的起身,身形有些狼狈:“睡吧。”
顾瑛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迷茫问道:“你去干什么?”
沉沉的两个字丢过来,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洗澡。”
可他还没说之前他是想做什么呢。
顾瑛在原地坐着想了会,没想出来,她慢慢抖开被子,心安理得地钻了进去。
总得来说,还是很顺利的。有了这个契机,她可以一点点从不和别人交谈的境界中走出来,也可以慢慢恢复行走,还能待在沈瀚身边帮他续命,实在是很划算的交易。
“系统,沈瀚昨天发病了,他现在的生命值是多少?”
系统有点紧张:“30,他身体太差,每次发病又都要往下减几点,如果不是宿主在他身边,他已经......”
顾瑛沉默了一瞬,她回想起沈瀚浸着血的眼神,那刻进骨缝的痛楚与戾气,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
他游刃有余行走在人心之中,是伪善的**家,是精明的商人,让所有人忌惮他的存在又羡慕他的财富。
谁会想到他发病时狼狈又痛苦,他每一次呼吸都是从刀尖上滚过,他已经行将就木,他快要死了。
“有我在这里,”她轻轻对系统说着,“我不会让他死的。”
她要好好待在沈瀚身边,要让他彻底好起来。
顾瑛忽然想起一件事:“系统,你说我的任务是拉他出泥潭,那是只有治好他这一件事吗?”
系统却只有一句含糊的回答:“请宿主自行探索。”
顾瑛抿了抿唇,她感到为难。
石头并不擅长钻研问题,更多时候她只是抱着既定的一个目标,心无旁骛的前进。
“拉出泥潭”这个词组太过宽泛,她并不能完全理解。
泥潭,顾瑛费力思考着含义,如果让沈瀚开心一点,是不是就算拉出泥潭呢?
她翻了个身,伸手拽住软乎的小熊,大脑逐渐困顿,就这样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头顶忽的传来柔软的触感,好像有人在擦拭她的头发,她没有在意,依旧睡得安稳。
直到半夜时,她习惯性蹭了蹭小熊,忽的感受到了手下不同的触感。
毛绒熊是柔软暖和的,可她指尖触碰到的却是带着寒气的冰冷,似乎还能摸到突出的腕骨。
察觉到她的摩挲,那点冰冷反手往前探,将她扣进了怀里。
有只手从后面压住了她的脖子,指尖点点,蓄势待发。
顾瑛勉强睁开眼,隔着模糊的光线往旁边看去。
身侧的宝贝大熊被恶劣地丢到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个侧卧着的男人。
朦胧的光像雾一样笼在他面前,模糊了眉目和戾气,只依稀看到分明的轮廓。
他闭着眼,眼镜取下后根根分明的睫毛落下阴影,凌乱的睡衣领口大开,半截手臂还被她抱在怀里,看起来有些许暧昧。
沈瀚?怎么会在她床上。
第14章 是他长记性
顾瑛没睡醒时总是迷糊的:“你睡错床了。”
“是你不防备。”
低哑的声音带着蛊惑,刻意逼近:“住在同一个房间就会发生这样的事,你还放心吗?”
顾瑛倦倦眯起眼,敷衍地点头:“嗯。”
显然是完全没有听进去话,下次还敢。
耳垂忽的一痛,顾瑛睡意消散了一半,掀开眼烦躁又委屈地看着沈瀚:“你干什么。”
面前的沈瀚连眼睛都没睁开,一副懒散犯倦的样子,好像刚才动手的是别人一样。
顾瑛摸摸耳垂,看了沈瀚一眼,他好像是在装睡。
她半坐起来,视线落到地上,看见了她的宝贝熊,就想弯腰绕过沈瀚把熊捞回来。
只是人还没挪开距离,她的后领就被拎住了,温热的气息随着话语一同落在她的脖颈之上:“跑什么?”
这懒洋洋的姿态让他看上去没有之前的那种侵略感,顾瑛胆子也大了些,伸手去推沈瀚的胳膊,无声谴责着他的行径。
谁知那胳膊忽然拢了过来,将她的手臂反剪在背后摁在床上,他将身子压低,从旁边看就像是覆在她身上一样。
“这样也还放心吗?”
顾瑛别扭侧头,没有了镜片的柔化,他那双眼过分的锐利,在夜色中溢出刺骨的冷意。
他的手游走,轻捏住了顾瑛的下巴,好似下一秒就要吻上来。
没有逾越的吻,只有一句低哑的告诫在耳畔温柔落下:“长记性没有?”
顾瑛不说话,他便压迫着低下头来,锐利的五官在她面前不断放大,那上挑的眼尾晕着夜色,勾人又蛊惑。
那视线如同一条黏腻潮湿的蛇,贴着她的肌肤游走摇曳。
顾瑛终于知道不对劲了,她努力后缩想躲过他的进攻,却被那温凉的手强抬起下巴,不得不直视他近在咫尺的脸。
湿润温热的呼吸靠近,顾瑛长睫颤抖,慌乱的闭上眼,她清楚地感受到了沈瀚的吐息,却并没有在双唇上感受到一丁点凉意。
她颤巍巍睁开一只眼,看见沈瀚嘴角噙着笑,漫不经心地吻过他的手背。
她能看见他根根分明的长睫,能看到他额前散乱的碎发,拂面而来的每一次呼吸都好像裹挟着蛊惑人心的气息,不然她为什么在这一刻感受到了突然鲜活的心跳声?
“长、长记性了。”
顾瑛回过神来,试图把沈瀚推走。这次他倒是一推就没骨头似的侧着躺了下去,没有再往前一步。
顾瑛收回手,像知道怕了一样往后缩了缩。
他骤然抬眸,锐利的视线在夜色里显出几分温柔纵容:“还不算太笨。”
沈瀚懒散起身,长臂一捞替她捡起熊,正要给她放上去再离开时,就听见床上那个人小声嘀咕着什么。
顾瑛慢慢转过身子看向他: “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不用那么长记性。”
她的黑发随着侧身而从脖颈处滑落,半遮在肩头若隐若现的雪白上,柔软的手还拍了拍床铺,带起一阵清香。
那是他用的沐浴露,和她身上气息缠绵交融的味道,亲密地像是已经融为一体了。
“如果你不舒服,睡在我旁边也没关系的。”
她就这样仰着头望向他,毫无防备,将脆弱的脖颈尽数展露。
“哗啦”一声,是小熊再次坠地的声音,它沉默地坠入黑暗,黑亮的玩具眼睛仿佛在看那个再次占据了它位置的男人。
见他折身躺下,顾瑛往后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就不舒服了吗?”
他模糊应着,好像是也不是,倒是人更靠近了几分,同她几乎是额头抵着额头,鼻尖靠着鼻尖。
顾瑛眨眨眼也没躲,她知道自己对于沈瀚像是一块人形解药,靠近她总是好的。
这张白纸太过干净了,沈瀚轻笑一声,侧头将黏稠的目光放在她清冷的眼上。
她恍若未闻,只是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昏昏沉沉:“那就睡了哦。”
好像是对这个半夜乱跑的人不放心,顾瑛补充着:“如果很不舒服,要叫医生。”
“唔,好。”他回答的敷衍,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惦记着她之前的话。
沈瀚捏捏顾瑛的脖颈,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你觉得我和你这样睡在一起无所谓吗?”
顾瑛有一瞬间的犹豫,或许是因为那个逼近的吻只落在他的手背,或许是察觉到冷戾之下钝缓的暖意,她并没有之前那样害怕沈瀚了。
沈瀚见她眼神有了波澜,指尖搭在她柔腻的脖颈上没动,继续不动声色问着:“还是说因为是我所以没关系?”
她慢慢在沈瀚刻意放柔的话中放松下来,“没关系”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察觉到沈瀚的手抵在了她的腰间,把她抱在了怀里。
“就算是我,”猎人戏谑开口,“也别太放心。”
顾瑛有点不服气,她让沈瀚睡在旁边只是为了帮助他镇痛,可没想过他还小气地记着之前的事情。
手掌下的细腰扭动,沈瀚指腹不带情欲地蹭了蹭,像是抚摸幼猫。
他低下头来,缓缓闭上眼:“让我抱一会。”
顾瑛听出他声音里浓厚的倦意,迟疑地停下了挣扎。
沈瀚似乎真的累极了,顾瑛能感受到他轻缓的呼吸落在头顶,她靠着他胸前,竟然也逐渐生出睡意来。
身旁呼吸声平缓下来,沈瀚掀开眼帘,眸底一片清明。
蚀骨的痛感在此刻安静无比,他侧头,身旁的人还蜷缩着睡得香甜,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双手无意识攀附着他的胳膊,几乎快要贴了上来。
他们身上的味道融合,不分你我,连呼吸都快要纠缠在一起,她还无知无觉,想把四肢都缠绕在“小熊”身上。
靠得太近一小点摩擦都会无限放大,更何况轻薄的布料并不能掩盖曲线,沈瀚下颌紧绷,隐忍地往后退了些。
顾瑛迷迷糊糊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曲起膝盖想缩成一团睡,鼻尖是莫名让人安心的味道,她在梦中舒展了眉目,睡得香甜。
却不知身边人被她突然的动作蹭得喉结猛地滚动,脊背绷直宛若野兽,僵硬地躺在那里。
沈瀚唇齿间漫开一声轻叹,他缓缓起身,把地上的熊捡起来拍了拍,塞进尚有余温的空位,替这两位都掖好被子后才带着浑身的燥意离开。
也不知道最后是谁长了记性。
第15章 一簇火
在顾瑛缓慢适应着“同居”生活的时候,沈瀚正不动声色地缓慢渗入她的生活。
她的治疗方案都被捏在沈瀚手上,这个向来忙碌的人在这件事上是一丝不苟,甚至是对她有些严厉。
要她多说话,要她多下地走路,最好喊的是他的名字,最好是朝着他走过来。
除此之外,吃穿住行他都一手操办了,细致到李阿姨自行惭愧找管家辞了职,宅子里又少了个人,沈瀚心安理得,适应良好,甚至是得寸进尺。
晨起他踩着点过来把顾瑛叫醒,面对顾瑛的起床气也只是纵容宠溺地笑,他为她穿上拖鞋,牵着她走到洗漱台,连牙膏都给她挤好。
吃饭他要挨着顾瑛坐着,每一块每一勺他都细细分好,像是怕这柔弱的鸟被呛死、被噎死。
穿衣服要按着他的要求搭配,今日天气好那就穿左手边第三件墨绿色的长裙,别忘了从右边第二个抽屉里取件短外套披着,头发不要扎起来要乖乖梳好,他喜欢看那片黑色摇晃时的风情,唇上的颜色要淡......
他在不知不觉间浸透入顾瑛四周,不动声色地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
顾瑛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她的脑子里只有任务。
在努力刷生命值的同时,她还没忘记思考怎样能让沈瀚高兴一点。
据她观察,沈瀚每天除了工作,好像就是工作,像一个机器一样。
既不知道他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也摸不清他有什么兴趣爱好,他的一切好像都是难以捉摸的。
顾瑛抱着熊静静坐在床上,打算直接问一问沈瀚。
沈瀚这几天回来的都比较晚,顾瑛都是先睡了,今天房间里的灯却是亮着的。
沈瀚皱眉,询问了管家顾瑛今天的状态之后眉头也没松开,大步着上楼拉开了门。
顾瑛自然地起身,朝他走过去:“你回来了?”
这平静的话让沈瀚怔然了一瞬,随后恢复波澜无惊的样子:“怎么还没有休息?”
“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瑛摇头,亦步亦趋跟在沈瀚后面。
她看着沈瀚脱下西装外套,灰色的马甲贴合着蓄势待发富有力量感的上身,。
他修长的五指放在领带上松了松,袖口挽起露出一小截线条流畅的手臂,半靠在柜台上,懒散地等她自己开口。
宛如某种狩猎的猛兽,正懒洋洋趴在地上甩动着大尾巴。
顾瑛往后小小地退了一步:“你最近好像很忙。”
沈瀚侧身,看着身后那个小尾巴,眸中闪过一丝笑:“有些人的小动作太多,花了点时间清理。”
他垂下头,推了推金丝镜框:“在家太无聊了?”
顾瑛张了张嘴,还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姜家最近有个晚宴,既然无聊就过去看看吧,恰好我有个东西要拿。”
那沈瀚就可以借着晚宴的时候好好休息一下了,这样也算是能让他高兴一点吧。
顾瑛望着身体,忽然问道:“你每天都很忙,这样会高兴吗?”
沈瀚眸底的光敛去,只抬头摸了摸她的头:“已经很好了。”
他慢慢在沙发上坐下,姿态懒散,语气也是随意的:“在我被捡回沈家之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平静地活着。”
顾瑛跟着坐下来,她看见沈瀚从口袋里拿出了个打火机放在手里把玩:“为什么是捡回去的?”
明灭的火光在他指尖流窜,他说得漫不经心:“因为我是在废品堆旁边长大的。”
在被沈老爷捡回去之前,他就寄宿在那摇摇欲坠的小棚屋里,和一位老到眼睛昏花看不清路的奶奶在一起生活。
那是一片三不管的地带,他一个走路还歪歪扭扭的小孩,已经在学着怎么从人手上收走一些纸板,或是从别的小混混手上抢走几个瓶子,学着一块饼怎么吃一天,学着怎么活着。
斗殴、盗窃、抢劫甚至死人是常有的事,那些腐朽的灵魂聚在一起,徘徊在每一个空荡的街头。
但奶奶总在傍晚日落的时候下一把碱面等他,那饱经风霜的脸对着他时永远是温和的笑意。
那时他总在想,如果有一天,如果能过那么一天,他带着奶奶住进一个足够温暖,不会漏雨的房子,就那样安稳地生活,平静地上下班,吃饭,睡觉,生活。
后来有辆黑色的车在他面前停下,他尚还不认识那些车,不明白他的身份有什么变化,不明白那些人看到他的家时脸上的倨傲和鄙夷。
他只是懵懂被牵着走,陪伴他的只有回荡在耳边的,奶奶欣慰又颤抖的话。
“往前走吧,是好日子来了哩。”
那银色的打火机在沈瀚指尖旋转,跳跃的火焰映在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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