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服饰华贵，脸色明媚，跟迎出来的沈芯竹相比，更显得她姿容无双。
宋意欢从前不察，如今看去，只见沈芯竹表面恭敬，但骨子里那股不服气，却明显至极。
“你，去给我端把椅子过来，我跟这位……答应好好说说话。
宋意欢目中无人的模样瞬间惹恼了沈芯竹，她指甲掐进掌心，死死的盯着她，缓声开口：“初妃娘娘与我素未谋面，有何好说的。
宋意欢挑眉一笑：“就是素未谋面，才更应该好好了解，陛下说现在我才是后宫地位最高的人，难道连跟你说说话都不可以吗？
她不仅嚣张跋扈，还不讲道理，这幅姿态还是她想着前世那位塞外公主才模仿出来的。
但这一套，对付宫中女人确实有用。
她们对于高位者哪怕妒忌，也不敢流于表面，生怕自己在这后宫中被打压欺辱，再无翻身之日。
哪怕沈芯竹知道秦煦最后会站在她这边，也依旧遵循着这套处事之法。
她朝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两把梨木椅与一张圆桌便出现在了点翠宫的院中。
沈芯竹甚至开口，让宫女去做些点心与甜羹送上来。宋意欢不客气的坐下，好奇的打量着沈芯竹院中的景致，片刻后，赞叹开口：“沈答应，你这院子里的景致被人打理的真不错，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若是其他宫中的妃嫔听见宋意欢这话，定然会琢磨出她那份醉翁之意不在酒来。
可沈芯竹是谁，那可是被秦煦捧在手里，远离后宫纷争多年的女人啊！
是以，她将宋意欢的赞叹当了真，甚至颇为自得的开口。
“这也算不上什么，不过是个最普通的宫女就能做到的事情，吟霜，来让初妃娘娘看看你的本事。
竟是当着宋意欢的面就要指使吟霜开始干活，好卖弄她的威信。
宋意欢眼里划过一丝冷意，突然开口：“叫吟霜？这名字好听，我那院子里正缺一个打扫的丫鬟，不知沈答应可否愿意忍痛割爱，将人给我带回去？
沈芯竹得意的表情在她这句理直气壮的话里，瞬间裂开。
她从未见过如宋意欢这般，第一次见面就讨要婢女的人！
偏偏宋意欢笑眯眯的看着她，像是这要求再合理不过，更是跟旁边的宫女商量要给多少钱才好。
她这里是什么集市吗！沈芯竹简直气的浑身发抖。
宋意欢看着她怔愣的样子，神情有些不悦：“你不愿意？
沈芯竹好险才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没有，臣妾自然是愿意的。
第23章
宋意欢这才笑了起来。
她从宫女手中接过一盒明珠，往桌上一放。
“很好，那我们就钱货两讫了，那个……吟霜，跟我走，咱们去找下一个人。
宋意欢豪迈的如同山野土匪，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
带走了吟霜，留下了明珠。
等去拿吃食的宫女回来，院子里只剩下气的脸色扭曲的沈芯竹。
她是秦煦特意安排在沈芯竹身边的人，自然眼明心慧。
她走到沈芯竹身边，将吃食盒子放下，低声道：“答应，吟霜被要走了？
沈芯竹没好气的开口：“可不是么，她还给了我一盒不知道什么东西，说是当买下吟霜的钱，这样言行无状，真不知道她学的什么规矩！
宫女沉默着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将近十颗齐齐整整的明珠几乎晃花了她的眼。
她放在沈芯竹面前，劝道：“答应您看，一个不忠心的奴婢，换来这么多财宝，也算不错。
沈芯竹瞥了一眼，兴致缺缺的模样。
毕竟她是秦煦最爱的女人，这些年来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自然也不会瞧得上这一盒勉强算的上珍品的明珠。
她随意道：“等下将这些东西分下去吧。
她宫中伺候的人也不多，这盒珠子分下去，人人有份。
这也是点翠宫人忠心的一个原因，且不说陛下的态度，就是沈芯竹这幅大方的样子，也足以让他们满足。
宫女阖上盖子，轻声劝道：“答应莫急，吟霜本就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留着也是无用，若是陛下见着她在此被磋磨，与您离了心更是得不偿失，您不如趁着此事，告初妃一状。
沈芯竹眼前一亮，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她站起身朝宫女道：“绛紫，还是你最合我的心意，这主意好。
这里发生的事，宋意欢自然不知道。
既然从点翠宫要了吟霜，未免秦煦怀疑，她自然要去别的宫中转转。
得坐实一个不懂规矩的公主形象才好。
于是，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后宫众人都知道，这位新晋的初妃，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盗。
偏还有苦不能言。
等到晚膳前，这事就被于逢报到了秦煦跟前。
听着于逢绘声绘色的描述，秦晚.晚.吖煦眼里划过一丝诧异。
他有些头疼：“这波斯国主未免也太宠她了，一点礼仪规矩都不教的吗？
于逢从他话语里却没听出多少怒意，反而是带着一丝无奈。
秦煦大手一挥：“你领着人去清点后宫众人损失，酌情补偿。
于逢即刻领命而去。
他走后，秦煦看着面前的奏折，突然觉得无趣，索性准备出去走走。
可不知怎么，他却绕到了瑶华宫前面。
秦煦脚步顿住，拦住想要通传的宫人，自己走了进去。
刚走到门边，便听到里面二人的对话。
“娘娘，若是皇上怪罪，可如何是好？
“怎么会，我已不再是任他摆布的宋意欢。
秦煦猛地顿住了脚步！
第24章
那样的声音，去了刻意装出来的娇蛮，恢复了曾经宋意欢说话时的姿态。
熟悉却又陌生。
秦煦心脏猛然跳动，一股被欺骗的怒意瞬间席卷心头。
不过片刻，他却又冷静下来。
不对，宋意欢明明失踪半年有余，为何会成为波斯公主？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煦眸色沉沉，脑中念头千回百转，最终还是推开了殿门。
他看着宋意欢猛然回头，漆黑的眼眸中慌乱骤显。
吟霜下意识跪在了宋意欢身前。
秦煦站在门口，冷声道：“都退下。
没人敢违逆九五之尊的命令，尤其是在秦煦明显的表现出怒意之后。
瑶华宫内，玄明手下的宫人瞬间意识到不对，其中一人缓缓后退，须臾便隐没在黑夜里。
吟霜跪着没动，秦煦的怒意几乎冲昏理智，他看向宋意欢，一字一顿：“让她走，还是要她死？
吟霜一颤，刚要开口，宋意欢却拦住了她。
“无妨，你先下去吧。
吟霜担忧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站起身往外走去。
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两人。
秦煦看着她，冷声道：“朕现在该叫你什么？顾初初，还是宋意欢？
他知道了。
宋意欢心脏猛然缩紧，但随即又狠狠一松。
她说不出为何，只觉得恢复本来身份，让她如释重负。
她半晌没说话。
秦煦猛地拉住她的手：“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朕？你知不知道朕找你找的有多苦？你觉得这样耍朕很好玩吗？
宋意欢却狠狠甩开他的手。
“陛下何时，会跟一颗棋子谈感情了？
秦煦一怔。
宋意欢心知如今是必死的局面，索性将两世的委屈尽数宣泄。
“陛下将臣妾当做棋子，当做你和沈芯竹美好爱情的挡箭牌的时候，可有想过，臣妾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是会痛的？
“既然陛下早就心有所属，为何要让编织一场如同梦境的陷阱，眼睁睁看着臣妾踏进去，当时，陛下难道也是为了好玩？
“臣妾如今最后悔的，不是当年入了宫，而是在围场那一刀，没能直直对准心脏一了百了，也好过如今要再次面对你！
秦煦暴喝出声：“宋意欢！
宋意欢直直跪倒在地，眼底却燃起烈焰。
“当日臣妾确实是想以命换宋家平安，如今犯下欺君之罪罪无可赦，求陛下赐死！
秦煦猛地扣住她下巴，字字如刀。
“你想求死，朕偏不让你如意，你这条命属于朕，若敢自作主张，朕灭了宋家九族！
宋意欢定定的看着他，脸上勾勒出一抹带着冷意的笑容。
“谢陛下，留臣妾一命。
秦煦一甩袖袍，转身离开。
宋意欢看着那抹身影越来越远，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早知秦煦今日会来寻她，更知道他若是听到这些话，心里的震撼定然无以复加。
可眼下，她仍旧活下来了，哪怕她犯下欺君之罪，祸及家人！
宋意欢赌的，就是秦煦的舍不得。
当爱意消散，她唯一的筹码，便是对秦煦的了解。
“秦煦，这一次，又是我赌赢了。
第25章
秦煦回到乾清宫中，整个人的气势让过往宫人都战战兢兢。
于逢侯在门外，并未听清他与宋意欢的对话，只是隐约察觉到两人在争吵着什么。
如今秦煦满脸的怒意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于逢伺候的更加小心了。
他放下一杯浓茶，轻声道：“陛下，气大伤身。
秦煦薄唇紧紧抿着，想到宋意欢竟装模作样的骗了他这么久就觉得愤然。
可他没意识到，他纵然生气，也没有想处罚宋意欢的想法。
宋意欢曾是他日夜相处的人，哪怕当时他以为她只是棋子，可该给的东西一样都没少给。
更遑论宋意欢失踪后，自己心里仿佛空了一块的感觉。
如今知道瑶华宫住的那位就是宋意欢，秦煦清楚的察觉到，他这些愤怒中，夹杂了多少不甘心。
为何她不愿像从前一样认真对待自己，而是采取这样让人看不懂的方式回到他身边？
秦煦将指腹按在那杯温热的茶盏上，眼中闪过沉思。
宋意欢失踪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着这些毫无头绪的事，秦煦沉声道：“于逢，你下去，让大理寺卿来见朕。
于逢闻言一怔，小心翼翼的答道：“陛下，大理寺卿不在京都，据说某村落有贵妃娘娘的下落，他昨日便出城确认去了。
秦煦眸光一闪，手边的杯子猛然砸落在地，摔的四分五裂。
于逢重重跪下，不敢言语。
秦煦眸光微闪，心中突然涌现一股不安。
他吩咐道：“让人快马加鞭追上他，告诉他，不必查贵妃下落，顺着这个消息查下去，看看到底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于逢领命而去。
秦煦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眼中闪过冷意。
宋意欢无故失踪定有蹊跷，只是不知道这背后操纵之人究竟是何居心。
乾清宫的殿内寂静一片，秦煦想着，突然冷嗤一声。
“无论为何，既然你回来了，朕便不会放手了。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随即朝某处开口：“仔细盯着瑶华宫，不容有失。
烛火的阴影里，隐隐传出一声厚重的应声，随即又悄无声息。
秦煦站起身子，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外面的天空，眼神深邃莫测。
宋意欢，朕倒想看看，这一次，你如何再从朕的手中逃脱！
……
夜色笼罩，一轮圆月高悬于天，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为整个京城披上一层银白色的薄纱，仿佛蒙了一层薄雾般，朦胧而迷离。
宋意欢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她已经在床榻上躺了两个时辰，可脑海中仍旧是一片混乱，怎么也理不顺思绪。
宋意欢想起了当初与秦煦的初次相遇。
那日，她在宋府绣花，突见自己的父亲神色恭谨的陪着一个年轻男人进来。
她一抬眸，便看见他平淡无波的眼神，而看向自己父亲的目光，隐有一丝忌惮。
从那时候，宋意欢就发现他对宋家并不是表面上那么无谓。
可没想到，仅仅半月，宋家便收到了命她入宫为妃的消息。
再之后，便是荣宠无双，她也渐渐放下了对秦煦的戒备，交于真心。
可直到死前，她才知道，所有的爱意全是假象，他的目的，只有利用。
就在她回忆过往时，窗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宋意欢猛然坐起身来。
第26章
宋意欢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万籁俱寂，就连宫人的脚步声都无，就像刚才她听到的那声轻响是她的错觉。
宋意欢翻身下床，赤着脚走到窗边，慢慢推开了窗户。
月光如水，洒落一地冰冷。
可窗边冰冷的宫墙边，却站着一抹几乎隐没夜色的身影，他脸上的睚眦面具在黑夜中更显可怖。
宋意欢抿了抿唇，轻声道：“二爷，你明明可以走正门的。
那人藏在面具后的眼闪过一丝异色，他单手撑着床沿，直接翻身进了屋子。
他笑：“意欢，我说过，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宋意欢关上窗户，听到他这句话，转头看他，好半天才开口。
“你的名字？玄明，还是秦时野？又或者是睚眦、二爷？
下一刻，她因为夜风而冰冷的手腕被轻轻攥住，她被迫看向那人那双含情眼。
“秦时野，意欢，你曾经就是这么叫我的。
宋意欢如同被烫到一般抽回手，她急急别开眼。
“好，秦时野，宫中戒备森严，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
秦时野低沉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今日你宫中无人传递消息出去，我担心你出事，他是不是发现了？
宋意欢沉默良久，才开口：“是我主动想办法让他知道的。
话落，房间里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时野带着隐忍的声音响起：“你还是没办法放下他。
“不是，
宋意欢当即反驳，“我只是不愿意背上造反的名义，宋家忠君的名义，不能断送在我手里。
秦时野的黑眸陡然沉寂一片。
他站起身，冷冷吐出一句话：“是，秦煦才是天下正统，而我，不过是逆臣贼子，意欢，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上他。
宋意欢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沉，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她淡声道：“并非如此，你可以觉得不公，更可以跟他一决高下，可我不能将整个宋家拉入这潭浑水中。
秦时野看着她，只觉得身体一寸寸冷下去。
半晌，他轻笑一声，带着万千无奈与挥不去的颓丧。
“意欢，你说你不爱他，原来是哄我的。
他抬脚往门边走，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淡：“你说的没错，宋家确实不能陷入这潭浑水，是我考虑不周。
门被猛地拉开，又被毫不犹豫的关上。
两声响动，都让宋意欢心底一颤。
她按着胸口，狠狠咬住下唇。
秦时野，对不起，我不能对不起宋家。
瑶华宫的院子里。
八个下人排成一排跪在秦时野面前，眼里皆是带着无尽的忠心与真诚。
秦时野负手而立，淡道：“日后我便不来了，你们……保护好她。
“是，二爷。
秦时野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他正要离开，却听身后有了动静。
宋意欢的房门突然打开，她披着靛青色外袍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
秦时野心脏突的一跳，逼着自己挪开了视线。
宋意欢慢慢走到他面前，正要开口。
门外却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陛下驾到。
第27章
秦煦在乾清宫无法入眠，索性起身往瑶华宫来了。
刚进门，就见宋意欢站在廊下，披着一件外袍，月光照亮她的乌发，显得温柔至极。
秦煦停下了脚步，身为九五之尊，他从来这般踌躇不前的时候。
因为他的心乱，所以他没有察觉到宋意欢眼中极力掩饰的惊惶不安。
片刻后，秦煦还是走上前去，他语气有些生硬：“怎么站在门外？
“有些睡不着。
两人的对话平平，但谁都知道，再也找不到之前的感觉了。
这也是秦煦第一个不舒服的地方，宋意欢回来了，但却不再是之前那个人了。
也是在这一刻，秦煦才真正开始反思，他对宋意欢的利用，真的只有利用吗？
秦煦缓步走到她面前，道：“进去歇着吧。
宋意欢抬眸看他：“陛下要歇在这里？
“是又如何？
秦煦冷下神色，“不管你是宋意欢还是波斯公主，侍寝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宋意欢指甲掐进掌心，她勾唇一笑，眼里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意思。
“陛下说的对，毕竟这世上的女人，不管是谁对陛下来说，都唾手可得。
秦煦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率先走进殿内。
如今已经是凌晨时分，可秦煦坐在屋内，对于逢吩咐道：“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
“是，陛下。
宋意欢听了他的话，不由脚步一顿，心脏顿时沉了下去。
从前，秦煦不喜床笫之事被人听去，也是这般遣开宫人的。
看着她脸上逐渐浮起红晕，又慢慢苍白，秦煦心里的不舒服倒是散了一点。
他轻咳一声，沉声道：“过来。
宋意欢慢慢挪过去，却见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坐下，今夜朕于你对弈一局，若你赢了朕，欺君之罪，朕便按下不提。
宋意欢眼前一亮，道：“陛下此话当真？
“一言九鼎。
宋意欢不动声色的朝床后的阴影里看去，那里已然没有人影。
她打开棋盒，拈起黑子。
“那臣妾就不客气了。
秦煦看着她眼中的志在必得，白子在手中转动一圈，才慢慢落了下去。
窗户紧闭，唯有两道对坐的人影被烛光映衬其上，闪动不休。
整整一个时辰，宋意欢下的越来越吃力，反观秦煦，却有些气定神闲的意思。
宋意欢心中蔓延绝望，原来秦煦往日的每次对弈，都没有全力以赴。
亏她还以为自己与秦煦的棋艺不分伯仲。
宋意欢唇色微微发白，她咬了咬舌尖，让晕晕沉沉的头脑竭力保持清醒，目光在棋盘上一寸寸扫视着。
终于，她在东南角的方位寻见了一处破绽。
啪。
一声脆响，棋局终定。
生死不过一瞬之间。
宋意欢露出笑颜，抬眸看着秦煦：“陛下，臣妾赢了。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的她笑容有多明艳。
秦煦对上她灿若星辰的眸子，明明输了棋，却依旧勾起了唇角。
他不动声色的将一颗白子藏于袖子里。
“是啊，宋意欢，你赢了。
第28章
宋意欢心里的重担终于放了下去，她看着秦煦，清声开口：“多谢陛下愿赌服输。
秦煦瞥了眼桌上的棋子，淡淡道：“朕还有个附加条件。
宋意欢心里一紧，声音有些闷：“陛下请说。
她知道秦煦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却不知道此刻他要提出怎样的条件？莫非他发现自己与秦时野的合作？还是想要她指认秦时野意图谋反？
宋意欢心念急转，秦煦却直接说道：“朕要你恢复宋家女的身份，重新回宫。
宋意欢骤然抬眸。
她神情微变，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秦煦这个条件，说难不难，说容易却也不容易。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棋子的命运，哪怕再次入宫，但跟秦煦也存在划清界限的可能。
但若是再度回到从前，作为一个被摆在明面上吸引火力的贵妃……
宋意欢心里微微一刺。
活了两世，难道她依旧逃不过命运的怪圈。
秦煦见她久久未答话，脸色沉了沉。
“你不愿意？
宋意欢垂下眼眸，沉默片刻才开口：“臣妾，谢陛下。
秦煦不再追究她欺君之罪，也没有问她为何会成为波斯公主，只是让她做回那颗棋子罢了，她该满足了。
宋意欢强行压下心中抗拒，安安静静的坐在秦煦面前，像是一尊精致的木偶。
秦煦直直看着她，然后又吐出一句话。
“这一次，朕不会再将你当棋子了。
宋意欢身体一震，却没有抬头。
她眼里划过一抹自嘲，开口道：“不将臣妾当棋子，却愿意给我从前的宠爱，陛下，这是弥补吗？
秦煦被她堵的一瞬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他心里沉沉的，拿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宋意欢毫无办法。
秦煦自然知道该如何对付宋意欢，宋家便是最好的筹码，可若是那样，他与宋意欢就真的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放缓：“初初，朕知道从前那样对你是错，你至少给朕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哪怕对沈芯竹，秦煦也不曾有过这么温言软语的时刻。
可宋意欢却只是问他：“是吗？那陛下精心呵护着的沈芯竹呢？
秦煦没犹豫：“她是她，你是你。
宋意欢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早知秦煦九五之尊，愿意给她现在的体面已然不错，再纠缠下去也没有任何结果。
更何况，这比她计划中的结果要好上许多。
宋意欢站起身来行礼。
“臣妾，谢过陛下。
秦煦俯身握住她手臂将她扶起，低声道：“你且在这瑶华宫住几日，过不久，朕便让你回凤鸾宫。
宋意欢顺势起身，再度开口：“陛下，臣妾想回家几日，可以吗？
秦煦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悦。
“初初，这里才是你的家，皇宫就是你的家，至于宋家，你不必多管，朕自有计较。
宋意欢怔怔看着他，心脏在这一瞬间跌入谷底。
第29章
她以为秦煦这样的真心求和是对她动了心，或许有可能放弃打压世家的想法。
可如今看来，只不过是她在奢求罢了。
朝廷四大世家，迟陈周李如同国之柱石，战时，他们出钱出力，和平时，他们蜷缩一方，可历代帝王都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后快。
秦煦隐忍多年，只是在等待时机，将四家一网打尽。
她是宋家女，就算秦煦对她有一分动心，却是跟她站在完完全全的对立面。
宋意欢攥紧了手，她和秦煦注定不可能和平相处。
秦煦拉着她的手，温声道：“朕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这后宫，定以你为尊。
宋意欢想甩开他的手，可是没用，他紧紧握着，任由她怎么反抗，也是徒劳。
秦煦看着她倔强苍白的脸色，道：“朕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朕向你保证，只要你呆在朕的身边，宋家定然无恙，初初，这是朕给你的最后机会，你莫要让朕失望。
“你该做出选择，是呆在宫中做你的贵妃，还是回家，继续做你的宋家女。
秦煦目光凌然，一字一顿：“换句话说，你要宋家，还是要朕。
宋意欢心里一抖，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秦煦会让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秦煦似乎并不执着今夜得到答案，他松开宋意欢的手，转身朝外走去。
“初初，朕等着你的答案。
临走前，他没有关门，穿堂风呼呼的吹进房间，冷的宋意欢浑身冰凉。
她站在原地，心口剧烈跳动起来。
秦煦的话，让她的心更加沉重。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没用宋家压她，只是直白的告诉了宋意欢一件事。
此后，好好做他的贵妃，宋家荣辱皆系于她身。
秦煦是个冷厉有谋的君王，而不是一个困于情爱的男子。
宋意欢咬了咬牙，慢慢走回了床上。
第二天清晨，她看着走进来准备给她洗漱的吟霜，轻声开口：“吟霜，你去告诉陛下，昨夜之事，我答应了。
吟霜不明所以，但还是转身去了。
秦煦结束早朝回来，就看见等在门口的吟霜。
他眼神一凝，快步朝吟霜走去。
吟霜见他到来，规规矩矩行了礼，恭声道：“陛下，我们娘娘说，昨夜之事，她答应了。
秦煦因为前朝政务忧虑的眉心一松，他心情大好。
“好，朕知道了。
说罢，他心情颇好的踏入了勤政殿。
在他身后，经过吟霜身边的于逢笑道：“傻丫头还跪在这里作甚？回去等着你们家娘娘搬回凤鸾宫那一日吧。
吟霜似懂非懂的站起身来，朝瑶华宫走去。
路上，她却撞上了要去找秦煦的沈芯竹，吟霜让到一边，却没防备沈芯竹身边的绛紫阴阳怪气的开口：“哟，这不是短短半年连侍三主的吟霜姑娘么。
吟霜抿了抿唇，低声道：“绛紫姐姐。
沈芯竹瞥了一眼吟霜，眼里尽是厌恶，她嗓音带着不耐：“滚远点，别在这里碍眼。
这话，正巧被迎面而来的秦煦听个正着。
他脸色一沉：“沈答应，你这是觉得宫道不够宽？
第30章
沈芯竹脸一白，立刻跪倒地上：“回皇上的话，臣妾不敢！只是皇上，吟霜她……
“朕有眼睛看的清清楚楚，不用你来告诉朕。
秦煦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随即，他看向吟霜：“回你主子宫中去。
吟霜爬起来行了个礼，快步离开了。
秦煦眼眸微眯，看向沈芯竹的神色里带着些许审视。
“芯竹，这是第一次，朕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宫中奴才不是给你用来撒气的。
沈芯竹跪着不敢说话，秦煦几乎没有对她说过重话，可自从宋意欢失踪之后，他就变了。
不仅仅是对她的态度变了，更有……她侍寝的次数。
这几回，秦煦虽然也去点翠宫，但两人很久没有从前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了。
沈芯竹心中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烧起来，难道宋意欢真的在秦煦心里占据了一定地位不成？
就在她胡思乱想着的时候，秦煦的吩咐声响彻耳旁。
“记得多挑几个人，务必在她回去前，将凤鸾宫打扫的一尘不染。
于逢脸上一副谦卑恭谨的模样应声道：“是，陛下。
沈芯竹猛地抬起眼，控制不住的开口问道：“陛下，是谁回来了？宋意欢吗？
秦煦眉头微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立刻答话。
“臣妾……
沈芯竹感觉到他目光的冷冽，顿时语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臣妾只是随便问问。
秦煦收回视线，淡然地道：“凤鸾宫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所以……真的是宋意欢回来了？
沈芯竹忍不住再次问道。
秦煦闻言，眼底深处快速闪过一抹阴沉之色。
于逢见状，忙开口替沈芯竹解围：“沈答应，您可别多嘴了，陛下现在有事，您先让让吧。
沈芯竹咬唇，看着秦煦，眼底满是委屈之意。
秦煦看着沈芯竹这幅表情，心底深处升腾起一股烦躁，冷声道：“没什么事，就先出去吧！
“陛下！
沈芯竹不知怎么，倔劲上来，她快步走到秦煦身边，拉着他的手甩了甩，“你不是说过今日要陪臣妾放风筝的吗？
秦煦脸色一顿，随即开口：“晚膳朕会去你那，你先回去。
说完，秦煦便带着于逢即可离开。
沈芯竹站在原地，看着秦煦，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似得。
可秦煦背影匆匆，很快就消失在她的瞳孔里。
沈芯竹心里一阵失落，眼泪也掉了下来，心底一片苦涩，她从未想到，失踪半年的宋意欢竟然又回来了？
难道陛下不在意她的贞洁？还是说，当初的围场之事，另有内情，只是她不知道？
沈芯竹心里乱糟糟的，她拉着绛紫往回走，脸上的神情不虞至极。
而这一幕，正好被出来散心的萧贵嫔看见。
她有些疑惑，沈芯竹不过一个小小答应，怎么会被容许出现在勤政殿前？
敏锐如她，瞬间便觉得此事不对劲。
她看着沈芯竹离开的方向，对自己的宫女低声吩咐了两句，这才转身离开。
第31章
另一边，秦煦却是回了乾清宫。
等于逢告退之后，他坐在椅子上，淡道：“出来吧。
明明现在是白天，但那个人出来时根本无人能看清他本来在何处。
秦煦握住手中的茶杯，问道：“可有查出来什么消息？
那人一袭黑衣，面巾包头，只留下一双冷静的眼眸露在外面。
听见秦煦问，他拱手：“陛下，属下无能，还未察觉异常。
“那就继续守着。
秦煦抿了口茶，低声道：“贵妃身边，一定有对方安插的人，仔细着，莫要让人伤了贵妃。
“是。
那人退下。
秦煦重重呼出一口气。
身为帝王，他自然不会被情爱冲昏头脑，就算宋意欢回到他身边，也不足以让他忽略掉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
比如说，她明明活着，在没有自己和宋家的帮助下，她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又比如说，宋意欢是怎么跟波斯搭上线，成为一个公主的。
更有甚至，是只有波斯与旁人有勾结，还是他铁桶一般的江山里，早就爬满了蛀虫？
秦煦脑子里几乎是瞬间便浮现出一个人名来。
秦时野。
若说谁最想让他退位，非秦时野莫属。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忌惮着这位一母同胞的弟弟。
长着跟他一样的脸，留着跟他一样的血，可他成了帝王，而秦时野却只是个乡野和尚。
说实话，秦煦能够理解秦时野不甘的心情。
可若是让他把这江山拱手让出，却也不可能，历朝帝王的更新换代都注定血流成河，而自己想要手刃同胞手足，却也制约重重。
若不是秦时野一直在皇家寺庙无欲无求，秦煦定不能容忍他。
但如今宋意欢的事情发生之后，秦煦便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在了秦时野的身上。
他还记得，当年秦时野没去寺庙出家时，最喜欢的便是跟在宋意欢身后打转。
他声音提高了一点：“于逢。
“你去皇家寺庙查查，玄明最近都做了什么。
“是，陛下。
看着于逢的背影，秦煦重重吐出一口气，希望秦时野不要让他失望。
有时候，坐的越高，便越能看清人心。
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权利倾碾，秦煦看的都厌烦了。
他在空荡的殿中坐了许久，才抬脚朝瑶华宫走去。
瑶华宫内，宋意欢心不在焉的看着外面，心里却想着昨日，秦煦来时，秦时野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宋意欢轻声叹了口气，只觉得有些头疼。
半年前她被秦时野所救，跟他相处时发现他远不止看到的这么简单。
他手上掌管着无数财富，手下有无数人愿意为他效命。
而他的目的，便是要反抗这不公的规则。
反抗这些年来，让他被迫隐于寺庙之中的皇权。
宋意欢想着，便心惊不已。
可当时，看着他痛苦纠结的神色，加之对宋家的担忧，竟也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如今出尔反尔，她对得起宋家，却对不起秦时野。
“哎……
宋意欢长叹一声，心中郁结万千。
秦煦刚好踏进门，听着她那声长叹，不由挑眉：“初初，你怎么了？
第32章
宋意欢闻言抬眼，见是他，立马收敛心绪，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没什么，就是突然间想起一个朋友罢了。
“是吗？是离宫这半年认识的朋友？
秦煦走近她几分，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宋意欢一顿，轻轻摇了摇头。
秦煦也没再问下去，在他这里，宋意欢只要乖乖的呆在他身边即可，剩下的一切，便交给他负责就是。
秦煦并没有意识到，他这样的举动，算得上并未给宋意欢半分尊重。
因为他只需要宋意欢是他的附属物，而不是可以交心的人。
又或者，这才是帝王无情。
秦煦在瑶华宫用的晚膳，宋意欢能感觉到，他已经在极力的想跟自己回到从前的相处方式。
可她做不到。
没有谁在看清心爱之人真正爱的另有其人之后，还能笑脸相迎。
除非，宋意欢也不爱。
可如今，她真的做不到在秦煦面前当做无事发生。
秦煦似乎也知道她的想法，用过晚膳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说：“明日朕会将你送出宫去，等到十五，再让于逢将你迎回来。
他转头看着宋意欢，道：“朕会安排好一切。
宋意欢沉默一瞬，屈膝谢恩。
秦煦看着她顺从的模样，心里突的一堵。
他皱了皱眉，终究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了瑶华宫。
走在寂静的宫廷中，秦煦突然问道：“于逢，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贵妃如今对朕，看上去竟无半点情分了。
于逢背上寒毛一炸，不敢回话。
秦煦转头看他，语调沉沉：“嗯？你有话，但说无妨。
于逢扑通一声跪下去。
“陛下，奴才对贵妃娘娘了解不深，不敢妄言，只是贵妃毕竟是宋家女……她忧心家族，不知如何跟陛下相处……
再往下，于逢便说不下去了，他心里简直叫苦不迭，没成想陛下竟对贵妃娘娘在意到了这种地步，哪怕态度不对也要捏着身边的宫人问询一番。
可主子们的事，奴才哪敢多说？就这一番话，还是于逢冒着杀头的危险想劝诫一二，万一陛下与贵妃和好如初，那他以后也不用在这种事上提心吊胆了。
秦煦顿住了脚步，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他冷冷看着于逢。
“不敢妄言？朕看你挺敢言的。
于逢重重磕头，紧紧闭着嘴巴，半个字都不敢说了。
秦煦沉默半晌，眼中却因于逢的话闪动着一抹深思之色。
想了半天，他却没想出什么头绪来。
世家必须要灭，这是历朝历代皇帝都想做的事情。
如今只要有可能做成，他绝不会放弃。
秦煦转过身去，声音发寒：“去点翠宫。
沈芯竹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了秦煦的到来。
她迎上前，却从秦煦身上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香气。
而前几日宋意欢在时，身上散发着的就是这种香。
她神色顿时苍白，看着秦煦心事重重的脸，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这一夜，从前无话不谈的两人，却第一次陷入了尴尬。
第二日秦煦去上朝后，沈芯竹喊来一个宫女。
“剪秋，你说陛下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第33章
“怎么会呢娘娘，陛下向来是最疼您的，如今这般，只是因为心中对贵妃娘娘的愧疚才会如此，等这股新鲜劲过去了，陛下自己会想通的。
剪秋一番话，让沈芯竹心中好受了许多，她站起身来：“晚些喊上绛紫，今日我们便去瑶华宫拜见一下这位初妃娘娘。
自从宋意欢上次在宫中‘扫荡’一番后，众妃嫔对她恨的是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
为避免再次被宋意欢盯上，瑶华宫几乎无人去。
没想到沈芯竹会主动上门，一时间，后宫所有目光都落了过去。
宋意欢听到沈芯竹来，也很是惊讶，她与吟霜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不晚.晚.吖屑。
宋意欢笑笑：“吟霜，你说沈芯竹，到底是凭什么得到陛下的宠爱？
这也是前世她最想不通的地方。
并非她自视甚高，而是沈芯竹跟她比起来，容貌才情甚至家世都远远不如，可偏偏秦煦却为了她放弃自己。
只能说情之一字，向来讲不了道理。
吟霜在瑶华宫这些日子，气色也好了不少，她也笑：“谁知道呢，娘娘可要见她？
“既然来了，那便见见吧，也好打发打发这些无聊时间。
等吟霜搀着宋意欢到正殿时，沈芯竹正坐在那里，对那杯茶露出一抹嫌弃的表情。
宋意欢觉得有趣，不由出声：“看来沈答应品尝过不少好东西，连这御赐的茶饼都看不上。
沈芯竹闻言转头看来，当看到宋意欢那张美艳无双的脸时，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妒忌。
这时，门口又跑来一个宫人禀报：“初妃娘娘，盛贵人来了。
宋意欢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她这回才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将人请进来吧。
盛绵绵是听说沈芯竹似乎来找宋意欢的麻烦，犹豫许久，还是踏出了宫门，生怕这个‘异域美人姐姐’因为不懂中原规矩而被下套。
刚一进瑶华宫，盛绵绵便精准捕捉到宋意欢那张精致到极点的脸，她加快了脚步走到宋意欢面前行礼：“给娘娘请安。
如此一对比，倒显得老神在在坐在那里的沈芯竹十分不懂规矩。
沈芯竹愣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行礼。
而宋意欢受了两人的礼，却只扶起了盛绵绵，将沈芯竹晾在一边。
很快，沈芯竹屈起的膝盖便承受不住了，她有些难堪的抬头，正对上宋意欢笑意盎然的眼。
沈芯竹心中一惊，这一刻，眼前这位跟记忆中的宋意欢几乎就是一个人。
她的心里难得腾起一丝怀疑：这世上，真的会有两张如此相似的脸吗？
宋意欢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直接说道：“沈答应似乎透过本宫看到了别人，你这样的眼神，本宫在陛下身上也见过。
闻言，沈芯竹的脸色立马白了几分。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辩驳，又不想被屋子里耳朵人看轻了去，只好强撑着开口：“臣妾怎么敢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只是娘娘容貌过盛，一时看的呆了去。
第34章
宋意欢笑了笑，也没有继续为难她，道：“起来吧，本宫在这宫中确实无聊，你二人来了，便是同我打发一下时间也是好的。
沈芯竹这才起来，跟盛绵绵分别坐在了两边。
盛绵绵看了眼沈芯竹，疑惑开口：“沈答应，你身边怎么跟着两个宫女？按规矩，不应该呀。
确实，连身为贵人的盛绵绵都只有两个贴身宫女，而绛紫和剪秋一看就是那种利落精明的，不应该龟缩在一个小小的答应宫中。
沈芯竹心中一跳，赶紧说道：“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婢女，算不上违反规矩。
盛绵绵闻言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她这个理由。
不过，她转头又发问了。
“听闻沈答应向来深居简出，从不参与宫中的任何活动，怎么今日来初妃娘娘宫中了？
沈芯竹有些维持不住表情，若是早知道盛绵绵也在，今天她打死也不会来瑶华宫的。
宫中有这样的说法，盛绵绵虽然从未承宠，但陛下对她的关注可丝毫不少，甚至特意吩咐后宫管事仔细着她。
毕竟盛绵绵入宫，也是因为大理寺卿树敌太多，想要保护这唯一的嫡女，而大理寺卿又是为了秦煦在办事，若是盛绵绵在宫中受了委屈，那也太让人寒心了。
所以，哪怕秦煦连盛绵绵的面都没见过几次，但该照应的却是一样不少。
帝王都发话了，下面的人哪怕有什么小心思也不敢摆到明面上来。
于是，盛绵绵可谓是唯一一个虽然未承宠但却在后宫活的自由自在的妃嫔。
而沈芯竹却知道，入宫为妃只是个幌子，等大理寺卿办完了手头的事，盛绵绵自然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后宫消失……
盛绵绵继承其父的天赋，对所有不对劲的事情都抱有极大的兴趣，还偏生能从中抽丝剥茧的找出漏洞，怼的人哑口无言。
沈芯竹简直是肠子都悔青了，嗫嚅开口：“初妃娘娘在宫中没什么认识的人，臣妾便想着来陪陪她解闷。
盛绵绵是见过沈芯竹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样子，所以对于她，始终是留了个心眼的。
看着盛绵绵满眼警惕的盯着自己，沈芯竹直接笑不出来了。
她有些无奈：“盛贵人对我有意见的话，臣妾就先离开了。
沈芯竹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她确实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了。
这时，门口宫女匆匆而入：“娘娘，萧贵嫔来了。
这下就连宋意欢都是一怔。
她从前在凤鸾宫时，除开必要的请安日，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嫔妃来拜访，没想到不过换了个地方，一天之内，三个人先后到来。
都能凑一桌叶子牌了。
宋意欢自然请萧贵嫔进来。
萧贵嫔进来后看到屋内场景也是一愣。
这一个两个，怎么就凑的这么巧。
萧贵嫔反应极快，她行礼之后，便安安分分的坐在一边。
宋意欢看了她一眼，问：“萧贵嫔来此，可是有事？
萧贵嫔笑笑：“无事，只是来看看娘娘，顺便送给娘娘一样东西。
她朝后招了招手，便有一幅画卷被呈了上来。
萧贵嫔笑眯眯的：“娘娘觉得，这画如何？
第35章
宋意欢转眼看去，顿时心里一震。
那画上之人，赫然是她自己！
宋意欢皱了下眉，心里对萧贵嫔今日的来意有了几分猜测。
她这张与从前毫无二致的脸，终究是引起了旁人的怀疑。
可此事，秦煦可以知道，在旁人眼中，她必须是波斯公主，而不是失踪半年的宋意欢。
若是事情败露，那她假扮身份一事，便成了欲盖弥彰，会让人怀疑她的清白与贞洁，一个不清白的贵妃，将会连累宋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宋意欢眸中闪出冷意，寒声道：“这是本宫？还请萧贵嫔教出画画之人，本宫的画像，可不是谁都能动笔的！
萧贵嫔一顿。
宋意欢眸光冷漠的看着她，虽然萧贵嫔不畏惧眼前的女子，却也知晓若是今日之事不得善了，哪怕是看在波斯国的面子上，陛下处罚的也只会是自己罢了！
萧贵嫔轻笑一声，道：“娘娘，这幅画像是臣妾在凤鸾宫外发现的，这画上画的便是曾经的贵妃娘娘，若是娘娘不信，尽可以去问陛下。
宋意欢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所以萧贵嫔是想告诉本宫，陛下宠爱我，只因为我这张与贵妃娘娘极其相似的容貌？
萧贵嫔没想到宋意欢如此咄咄逼人，她赶紧说道：“并非如此，臣妾只是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竟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二人，若是娘娘觉得冒犯，臣妾领罚。
宋意欢冷哼一声，轻声道：“我是初妃，不是贵妃，若是日后贵妃回来，我倒是想跟她做个朋友。
见她如此，萧贵嫔终于放下心中怀疑。
宋意欢猜得没错，只要自己对那幅画露出一丝表情上的破绽，萧贵嫔便能以此为理由继续试探，直至发现真相。
萧贵嫔身后的萧家乃是秦煦一手扶持上来的，自然对他忠心耿耿，对各大世家也是想尽办法除之而后快。
还好，这一关，她挺过来了，暂时打消了萧贵嫔后续试探的心思。
萧贵嫔笑吟吟地望着她，眼中闪烁着精明狡猾的光芒，语重心长道：“如今贵妃娘娘不知所踪，您才是皇上最疼爱的妃子，日后定然前途一片光明。
宋意欢冷眼扫过：“那便承萧贵嫔吉言了，本宫有些乏累，你们都退下吧。
她看了眼天色，已然快到用午膳的时候，秦煦今日说送她出宫，这几人在这里，可不要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宋意欢下了逐客令，几人也不好多呆，沈芯竹和萧贵嫔率先离开，而盛绵绵落在最后，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思。
宋意欢叹息一声，对吟霜说：“你去看着，莫让她被那两人欺负了。
吟霜点头，快步跟上了盛绵绵的脚步。
出了瑶华宫的盛绵绵有些无精打采，她默默的踢了一路的石子，终于回到自己宫中。
吟霜见状也回去复命了。
于是便也错过了，在她走后，盛绵绵猛然坐起身来，低声喃喃：“不行，我不能看着娘娘去死……
第36章
就在盛绵绵再度往瑶华宫赶去的时候，另一边，于逢也接到了秦煦的命令去瑶华宫送宋意欢出宫。
宋意欢坐在宫内，望着外面突然阴沉下去的天空，对吟霜说道：“今天，会下暴雨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外面突然刮起了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宋意欢隐约看见宫门处有人影一闪而过，不知怎么，她心提了一下。
这时，于逢也带着人赶到了，他恭恭敬敬上前：“娘娘，随奴才走吧。
“好。
宋意欢站起身来，随着于逢走向了停在宫门前的软轿。
刚撩开轿帘，她整个人一僵。
盛绵绵坐在那里面，一双湿漉漉的眼如同小鹿，拼命的朝她使着眼色。
宋意欢什么都没说，坐了进去。
随着一阵晃荡，软轿慢悠悠的朝着一侧不起眼的宫门行去。
而另一边，勤政殿内，却站着一众大臣。
秦煦看着手中的折子，沉声问道：“众爱卿以为此事该如何？
殿内顿时沉寂。
许久，工部侍郎壮着胆子开口：“陛下，如今我朝兵强马壮，按照历年惯例，临近寒冬，塞外定然会侵袭边疆，此刻同时对四大世家动手，恐怕不妥。
有将军声音沉闷：“陛下，四大世家为军中捐粮捐物，在军中口碑极好，若是贸然出击，只怕不能服众。
秦煦嘴角往上勾了勾，带出一抹血腥之气。
他指了指一旁的内侍，道：“你来说。
那内侍上前一步：“前日于公公派人前往皇家寺庙，发现二皇子玄明不知所踪，寺庙众人无一知晓其去向。
“大理寺卿细查之下，四大世家除了宋家，另外三家都曾与二皇子玄明有过接触……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露惊色。
二皇子玄明在宫中几乎是个无人敢提的禁忌。
若在寻常人家，一母同胞可谓是好事，但在天潢贵胄家，一母同胞简直如同诅咒。
更别提先皇子嗣艰难，好不容易才得了两位皇子。
按祖制，皇长子秦煦继承皇位，皇次子……本该出生起便溺毙！
为的就是担心两兄弟太过相似，日后会出现混淆帝王的事情发生。
可先皇仁慈，将皇次子养到十二岁，才忍痛送去皇家寺庙出家，誓要保住这个孩子性命。
众臣担忧多年，发现二皇子玄明一直安分守己对陛下恭谨有礼，便也逐渐遗忘了这件事，可眼下他们才发现，这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
他早已经谋划着造反，而且还在暗中策划，只等机会成熟，他一定会篡夺皇位。
这种大逆不道、不忠不孝的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二皇子玄明此人，几乎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唯恐招惹祸端。
可没想到四大世家却在暗中帮助他！
众臣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跪倒在地。
“臣等，请陛下降罪世家，以儆效尤！
而此时，那道不起眼的宫门处。
于逢以及他带来的人手，纷纷晕倒在地。
宋意欢撩开轿帘，便撞上秦时野那双黑漆漆的眼。
“意欢，跟我走，秦煦假造世家谋逆证据，他要对世家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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