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闹几天，自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才是程糯最不愿意面对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终于在男人对面的沙发坐下，程糯拿出曾经在职场的戒备和专注：“你说的我会考虑，但现在，我要先见星星。”
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即使答应要把儿子还给人家，程糯还是很担心他。
“他哭闹了一会儿，现在睡着了。你最好也去休息一下，休息好了，我们再慢慢谈。”
“你是不是应该介绍一下你们家的情况？”程糯虽然现在妆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她并不想让男人一直掌控全局。
男人倒是爽快：“我叫裴皓，裴繁星妈妈生他的时候难产过世了，照顾繁星的保姆因为犯了错被我责骂了几句，出于报复偷走了裴繁星，但胆子又不够大，最后偷偷扔了，我前天刚找到她。”
原来小星星的亲生母亲已经不在了。
一个生来没有母亲。
一个注定没有孩子。
佣人给程糯安排了房间，她也不推辞，从容的洗浴后倒头就睡了。
她太累了，从裴皓出现的那一刻她的神经就是绷紧的，后来又是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她现在需要养足精神，来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不知睡到几时，程糯被一阵急迫的敲门声闹醒。
“程小姐，星星有点哭闹，麻烦你出来看一下吧。”是佣人焦急的声音。
星星在哭？程糯在隔音绝佳的房间里竟一点没有听到。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星星的哭声从打开的门缝了挤了进来。
“妈······我在这里，星星，我在这里。”程糯越过佣人朝楼下匆匆赶去。
星星哭得小脸通红，他听见妈妈的声音，挣脱佣人的束缚奔向程糯：“妈妈，你去哪里了~呜呜~”
程糯把星星抱起来擦掉他的眼泪安慰：“对不起啊，我睡着了，星星乖，不哭了啊。”
程星星三岁以后就很少这样哭闹了，他一直是小区里的小霸王，小霸王是不能哭的。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呜呜~星星会乖，再也不欺负别人了，妈妈不要把我送给别人呜呜呜”
那个男人在他们家要带走他的时候，妈妈居然没有阻拦，是不是自己犯了错误，妈妈不要自己了。
程糯心里又酸又痛，孩子尚且可以用嚎啕大哭发泄情感，自己呢？
“我在这里的，星星乖，不哭了，被小胖他们听见，要笑话你的。”
“嗯，妈妈不要丢下星星，星星不哭了。”孩子努力止住哭声，他担心自己继续哭下去，妈妈会厌烦。
程糯抱着扯着哭嗝的星星，和站在门口看着一切的裴皓对视了一眼。
“哭闹一会儿就好了”。
这句话说起来容易，真的身临其中，又是令人万分揪心。
“怎么这么烫？”程糯伸手探了探星星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
之前见孩子小脸红红的，还以为是哭的，现在才发现星星有些烫得不正常。
裴皓闻言已经走过来：“文嫂，体温计。”
佣人急急的取出体温计。
38度5！
程糯把手伸进星星的背心：湿的！
“你们是怎么照顾孩子的！孩子衣服都湿了还不换？！”程糯情急之下，也不知道在责问谁。
在回s市的车上，照看星星的都是几个大男人，只知道把哭喊挣扎的孩子困在安全座椅上，到了裴宅，他也不让佣人近身，贴身的衣服早就被汗湿了，以致着了凉。
“去医院！”裴皓转身又对文嫂吩咐：“备车。”
说着准备伸手去抱星星。
程糯躲开没让他碰着孩子，嘶吼一声：“换衣服！”
裴皓手落了空，又被吼了一通，心里有些起火，但还是让人赶紧取孩子的衣服过来。
程糯把星星抱进浴室，开足暖气后才哆嗦着手给他换了衣服。
星星一岁半的时候半夜发过一次高烧，不知烧了多久程糯才发现，她抱着滚烫的程星星跌跌撞撞的下楼，跑了半天一辆出租车都没有，最后看见一辆私家车，也不管安全不安全，站在路中间拦住后强硬着上了车，好在车主是个好人，把母子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医生说，再烧下去，有可能就是脑膜炎了。
那一次的疏忽程糯现在仍心有余悸。
今天星星状态明显不好，整个人萎靡不振，她还以为是哭闹导致的，没想到是不知何时开始的发烧。
“妈妈，我没事，喝点热水就好了。”星星眼皮发重，他知道自己病了，却先学着以前妈妈的样子安慰起焦急的程糯。
程糯搂着他往外跑，嘴里喃喃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儿童医院永远是那么多人。
好在程糯已经提前在手机上挂了号，到了医院不需要等太久。
星星困得睡着了，裴皓看着满脸焦急的程糯,难得的用商量的口吻说：“我来抱他吧。”
程糯对孩子的紧张显而易见，他也难得放下他一贯高高在上的姿态。
原本这些事佣人来做就好，但是儿子刚刚回家，他想先建立一下父子感情。
毕竟这是他找了四年的唯一的儿子。
程糯本能的拒绝，又觉得不妥，终于把星星交给了裴皓。
自己早晚都要走，又何必抱着不撒手呢。
裴皓第一次抱孩子，显得有些僵硬，才几分钟，他竟觉得手臂有些发酸，他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沉。
他看了一眼双手绞成一团专注的盯着医院提示牌的程糯，不知道那女人哪来的力气，抱着孩子半个小时不换手也不喊累。
星星输上液以后，程糯才浅浅的舒了一口气。
“他很少生病，两岁以后没有去过医院，偶尔感冒抗一下就过去了，不需要用药。但是发烧一定要重视，以前有一次差点烧成脑膜炎。”程糯看着病床上睡着的星星，话是对立在一旁的裴皓说的。
“他不挑食，但不要给他吃含花生的东西，过敏。”
“他很闹腾，玩闹一会儿就容易出汗，一定要随时摸摸他的背，不要让他穿湿的衣服。”
“他很喜欢车，一直想要一辆电动敞篷跑车，玩具的，他可以坐进去那种，以前在广场看别的小朋友开过。”
如果裴皓买给星星的话，孩子应该会对爸爸有好感的。
“他的左眼有轻微的散光，尽量让他少看电子屏幕，两个月后记得去医院复查。”
程糯拉着星星没扎针的小肉手，一句句的给裴皓交代。
她抬头看看他询问：“你会是个好父亲吗？”
裴皓看着她，没有回答。
程糯又把目光放在星星脸上：“多陪陪他，他早就想有个爸爸的。”
程星星虽然一直是耀武扬威的小霸王，但是只要人家说一句他“没有爸爸”，他再大的反抗音量里都只剩逞强了。
“你在南武这些年并没有工作，你们是怎么生活的？”裴皓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个话题。
语气里没有温度，不知道是好奇，还是想探知其他什么。
之前时间仓局，他并没有得到关于程糯的详细资料。
养一个孩子，花销应该不会太小。
“离婚的时候前夫家里给了一点钱，自己前几年工作也有一些积蓄。”但是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
既然上天让她在这个时候离开星星，回到S市，那她也是时候重回职场，继续打拼自己的天地。
医院资源紧张，裴皓没有要到单人病房，现在房门响动，随即被推开，医生带着别的小病人进来了。
两人止住谈话声。
程糯看过去，刚进来的孩子聋拉着眼皮，面色憔悴，看起来也只有三四岁，被家属抱在怀里，轻轻的放在病床上。
“景轩，三岁七个月。”护士在核对病人信息，然后就要挂水。
程糯耳朵竖了起来，景这个姓并不多见。
然后才把目光放在刚才抱孩子的男人脸上。
“对对对，3岁7个月。”
男人背对着程糯，焦急又熟悉的确认声钻入程糯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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